“白日裡我說過請你來莊子上做畫師。”穆昭朝道:“這會兒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要麻煩你了。”
古嵐盈認真道:“穆大小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吩咐,我一定竭儘所能,千萬不要說麻煩這種話。”
她巴不得能為穆昭朝做些什麼呢。
這麼大的恩情,沉甸甸的,不做點什麼,她真的很難為情。
穆昭朝知道她什麼意思,便道:“畫師的話,作畫的材料會特殊些,等到了我會跟你說需求,以古小姐的聰慧應當能勝任,這一點兒我絲毫不擔心。”
話落又要,我現在要說的是:“不知古小姐可有意願做女先生?”
古嵐盈微微挑眉,有些沒聽明白。
穆昭朝笑笑:“今日院子裡的那些女孩子,古小姐還有印象罷?”
古嵐盈正和她們住在同一個院子,自然有印象,她點頭:“嗯,有印象。”
穆昭朝:“她們不太通文墨,古小姐若能在作畫之餘,抽出時間,教她們識字明理,就更好了,不知古小姐可有意願?”
古嵐盈這次是真的驚到了。
她驚詫地看著穆昭朝,一時間沒有開口。
穆昭朝則毫不在意得繼續笑了笑:“莊子上事務繁多,多識點字多通曉些道理,再吩咐她們做起事來,也會更順暢些。”
古嵐盈:“……”
直覺告訴她,穆大小姐絕不單單是因此才同她開口。
讓女孩子識文通墨,可不是一般家庭能負擔的,穆大小姐竟然專門請她教那些買回來的丫鬟。
她到底是憐憫她的遭遇,想再幫幫她,還是憐憫那些女孩子?
亦或者,兩者皆有?
“既是請古小姐來做女先生,”穆昭朝又道:“費用自然是該提前說明的。”
古嵐盈馬上起身道:“穆大小姐能用得到我,是我的榮幸,穆大小姐大恩大德,還收留我在莊子上,我如何能收穆大小姐地錢。”
穆昭朝卻正色道:“這本就是應該的,不找你,就算找彆人,彆人就不收錢了?”
古嵐盈還要推拒,穆昭朝又道:“傳出去,人家說我請女先生,都不夠禮待,豈不是又要罵我沒教養?”
古嵐盈:“……”
“莊子離彆的地方都遠,地方也大,古小姐吃住就在莊子上,費用的話,一個月二兩銀子如何?”穆昭朝道。
古嵐盈:“……”
管她吃住,還要每個月給她二兩銀子,古嵐盈滿腔感激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穆昭朝又道:“她們也不是要考狀元,如何教,古小姐看著安排就行,能識字看個賬本,做個記錄就很好。”
但凡識點字,都比做個睜眼瞎強。
至於能學成什麼樣,看各人的慧根和用心程度了。
古嵐盈自然明白穆昭朝的意思,點頭應下:“我知道了。”
穆昭朝又道:“畫師的活,會重一些,古小姐書畫甚為出色,一個月五兩銀子,古小姐意下如何?”
五兩銀子一個月,不算多,也不算少。
尤其對於目前的古嵐盈來說,可以說是救命稻草。
當然,除了銀錢上,最重要的還是精神上的支撐。
這是對她這個人的肯定,可比幾兩甚至幾百兩銀子都要有意義。
古嵐盈眼神果然變了。
好半晌她才道:“穆大小姐厚愛……”
穆昭朝笑笑:“我找彆人也要花錢的呀,找古小姐你,一個人做兩份事,還能省一份飯菜呢,古小姐這也算是幫了我。”
古嵐盈被她這話逗笑。
她穆大小姐會缺這一份飯菜?
片刻後,她起身,行了個禮:“謝過穆大小姐。”
穆昭朝衝她擺擺手:“不要謝來謝去的了,認真說,我們算是互利互惠,你再總是行禮謝來謝去,我也得起身謝你了。”
古嵐盈這才坐下。
“還有,”穆昭朝想了想,又道:“月照和花林,她們兩個年歲小,你看看琴棋書畫哪方麵有慧根,得空指點她們一下。”
月照和花林就是那兩個年歲最小的女孩子,她下午給這些女孩子都重新起了名字,雨字輩八人跟著丹若,竹字輩八人跟著桃枝,這兩個女孩子年歲太小,穆昭朝也沒想到合適的差事,就讓她們先跟著她跑跑腿,給她們起的名字也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古嵐盈想起那兩個小姑娘來。
晚飯時還勸她多吃一些,寬慰她來著。
不是特彆伶俐,但都挺溫良。
古嵐盈點頭:“好。”
應下後,她又道:“她們兩人,穆大小姐就不用再提費用的事了,相識一場,本也是緣分。”
穆昭朝便沒再提:“不早了,古小姐早點歇著罷。”
古嵐盈起身準備出去。
走到門口,想起來什麼,轉身,遲疑道:“穆大小姐。”
穆昭朝抬眼看她:“什麼?”
“若是,”她眉頭輕輕皺起,有些慚愧道:“若是李三公子再過來莊子上,可以麻煩穆大小姐直接讓門房的人拒掉麼,說我不在這裡也好,說我不見他也好,都可以。”
對此穆昭朝倒是不意外:“可以。”
古嵐盈感激地笑笑:“謝謝。”
穆昭朝也很欣慰她的清醒,及時抽身:“不客氣。”
這一日都沒閒著,穆昭朝也累了,再加上明日一早還要早起掛匾額,古嵐盈離開不久,穆昭朝略略準備了一些明早要用的物什,便睡了。
自打身體被調養好後,每日裡又吃的都是靈泉滋養的蔬菜,穆昭朝睡眠也特彆好。
這一夜又是一夜好眠。
但昨晚激動的一夜沒睡的聶峋,今夜怕又是難眠。
他寶貝一樣抱著穆大小姐送他的弓箭回到住處,才小心翼翼打開看。
不僅有一把工藝精細的弓箭,還有一筒利箭,就連箭筒都是配套的,聶峋整個人激動地無以複加。
愣是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雙跟穆大少爺一樣的半指手套。
把手套戴上那刻,他眼睛立馬就紅了。
戴著手套抱著弓箭箭筒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床頂月影的聶峋,默默在心裡自問,他到底何德何能,得穆大小姐如此厚愛?
他想不出。
但也不打算糾結了。
穆大小姐待他好,他知道,也全都記下了。
他要更加勤勉才行。
昨夜一夜沒睡,今日又忙了一整天,想著明日莊子上定然更多的事情要做,聶峋最後強逼著自己閉上眼睛睡著。
哪怕睡著了,都還把弓箭和箭筒緊緊抱在懷裡。
翌日一早,天沒亮整個莊子都蘇醒了。
許是莊子裡人多了,也許是因為今日本就是個不尋常的日子,整個莊子都洋溢著熱鬨和喜慶。
穆昭朝換了套稍稍隆重一些的衣衫,用過早飯後,便帶著眾人到了門口。
莊子掛匾,也算是個大日子。
一大早,原來的那個匾額就已經摘了下來,穆昭朝到的時候,新的匾額已經請到了案子上。
穆昭朝正要指揮眾人把匾額掛上去,一陣喜慶的鑼鼓聲響,從遠處傳來,眾人齊齊轉頭看過去。
就見一隊舞獅隊正喜慶洋洋朝這邊來。
穆昭朝:“……”
看到舞獅隊後麵跟著的穆初元,穆昭朝登時笑出了聲。
見聶峋竟和哥哥碰到一塊過來,穆昭朝衝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穆初元帶著人過來後,本就熱鬨非常的莊子更加喜慶熱鬨了。
穆初元從馬背上跳下來,對妹妹道:“我來罷。”
說著抱起新匾額,踩著案子,一個旋身,便把新匾額掛了上去。
紅布沒有揭下,這樣重要的事,自然是穆昭朝這個主人來揭。
爆竹響,鑼鼓喧天中,穆昭朝扯住紅布一角,輕輕一拽。
春日清晨的朝陽,破開雲層,金光萬丈輕灑而下,新匾額上鎏金的‘有家山莊’四個字,在這萬丈金光中熠熠生輝。
穆昭朝看著這四個字,心頭湧起一股悸動,對這個陌生世界,她終於有了些許歸屬感。
末了,她勾起唇角,由衷的笑了。
聶峋不遠不近地守著她——人太多,彆不小心衝撞到。
見她笑了,他嘴角也勾了勾。
從前,他不止一次怨恨上天不公。
為何偏偏要他生在這世間受苦。
當然他一直不曾有答案,隻是在這漫長的歲月裡,對苦難麻木。
現在,看著朝陽裡笑靨如花的穆大小姐,他突然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