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初元開心地接過來。
穆昭朝又道:“對牌是給朋友用的,哥哥是家人,雖然給了對牌,就算不拿也可以進來的。”
言外之意,哥哥和剛剛那些送了對牌的朋友不一樣!
穆初元心臟瞬間被擊中。
他剛剛還以為妹妹是把他給忘了。
原來是這樣子。
穆初元心緒分外激動。
尤其是想到昨日跟家裡鬨翻的事情,穆初元心緒就更加複雜了。
穆昭朝還以為哥哥是為著這個對牌這麼激動,又好笑,又有點自責,她是對哥哥忽視太多了麼?
怎麼一個普通的對牌都能讓他這麼激動啊?
瞧著哥哥泛紅的眼睛,穆昭朝在心裡唏噓了下,哥哥這心思,分明還是個敏感的小孩子心態,那她日後就再多多關注他一些,精神上給他‘富養’,免得日後碰到那個敵國公主,人家三兩句話就把他給俘獲了,還因為一時的激動,被人家設圈套給強取豪奪了。
就在她要把雕刻刀再次收回去時,突然想到什麼,又拿了一個對牌,過來刻。
給姚小姐也刻一個好了,都許諾了人家可以隨意進出,多個對牌也更鄭重些。
刻好後,她直接收進案子下的抽屜裡放著,姚小姐今日來過了,就不單獨派人去送了,等她下次過來直接給她就是。
正五味雜陳盯著自己對牌的穆初元,眼風裡瞥到妹妹把剛刻好的對牌收了起來,好奇道:“怎麼收起來了?”
剛剛的幾個不都送出去了麼?
“給姚小姐的,”穆昭朝隨口道:“等她下次來直接給她就好了。”
姚小姐?
穆初元想了想,就是白日裡跑太快撞到他身上還跌坐在地的那個小女孩?
想到她撞到自己身後,被彈地直接摔坐在地上的樣子,穆初元沒忍住笑了下:“哦,是那個小孩啊。”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也笑了:“你還笑,都是你把人家撞地那麼狼狽。”
穆初元一臉無辜:“我都停下來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撞上來的。”
穆昭朝沒再跟他繼續說這個話題,而是示意了下哥哥看小陳將軍。
陳覺拿回對牌後,就又陷入了新一輪的沉默。
“小陳將軍,”穆昭朝想了想,道:“這會兒剛好沒事,一塊去菜地裡幫忙包菘菜罷,等會兒給你……你們做個新點心。”
“什麼點心啊?”陳覺抬眼,好奇地問。
穆昭朝心道,找到安慰他的法子了,早知道吃的這麼管用,就不說什麼包菘菜了。
“炸個奶油罷,”穆昭朝隨口道:“就是等會兒需要小陳將軍的幫忙。”
雖然知道穆大小姐是為了轉移小陳將軍的注意力,才會事事都請小陳將軍來幫忙,請他參與,聶峋還是有些微的酸。
要不他也表現的低沉一些,這樣穆大小姐是不是就能多關注關注他了?
可他要怎麼低沉?
也沒什麼事可供他發揮的啊!
因為胳膊?
他看著自己被包紮得整整齊齊的胳膊,陷入了沉思。
沒等他想好該怎麼發揮,就聽到穆大小姐喊了他的名字:“阿嶺想不想嘗嘗?”
聶峋抬頭:“什麼?”
“炸奶油,”穆昭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想不想嘗嘗,剛剛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聶峋心道,在想怎麼讓你更關注我,關心我。
當然,他麵上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心中所想,一臉沉著地點頭:“好啊,有什麼要我幫忙的,我也可以的。”
“不用,”穆昭朝笑了笑道:“你坐著就好,讓小陳將軍和哥哥幫忙就好了。”
單單使喚小陳將軍一個人,有些太明顯,把哥哥一塊帶上,就顯得自然隨意多了。
但這樣一來,三個人裡,就聶峋無所事事。
“走罷,”穆初元第一個站起來:“先去菜地包菘菜。”
菜地裡新長出來的菘菜,可以包芯了,趁著天色還早,趕緊包玩,不耽誤回來遲晚飯,吃點心。
穆昭朝本想說包菘菜就算了,讓丹若安排人過去就好了,她直接安排小陳將軍做他最感興趣的美食相關就好。
結果她話還沒出口,就見小陳將軍也站了起來,一臉唏噓地道:“好久沒下地了呢。”
穆昭朝那句‘不用了’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行罷,既然他想去,那就過去,多消耗點精力,也能更快走出來。
她剛起身,就見聶峋也站了起來:“我也去幫忙。”
穆昭朝抬眼看著他:“你不用去,你胳膊……”
“這個胳膊沒事,”聶峋抬起他另一隻完好的胳膊:“我可以的。”
他堅持,穆昭朝也隻能帶著他一塊去菜地。
“……菘菜不是會自己包芯麼?”穆初元想起之前妹妹跟他說過菘菜會自己包芯的事,怎麼還要親自下地包?
“嗯,”穆昭朝跨進菜地,把腳邊的菘菜葉子歸攏好包起來,撿了快土塊壓在最頂上,解釋道:“它是可以,但自己包的能力有限,也很慢,人為幫它包一包,會更快長成一顆圓潤的菘菜……”
話落,就看到三人也已經進了菜地學著她的樣子在笨拙地歸攏菘菜葉子,撿土塊壓在上頭。
看哥哥和小陳將軍,雖然手法還不嫻熟,但也不成什麼問題,視線移到聶峋那邊是,她眉頭輕輕動了動。
“欸,阿嶺!”她喊了一聲試圖用膝蓋壓住剛歸攏好的菘菜葉子,再費力的用那隻完好的手去地上夠土塊壓上去的聶峋。
聽到她的聲音,聶峋有些慌,這一晃,膝蓋便沒壓住,剛歸攏好的菘菜又散開了些。
他抬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她。
剛想解釋他一隻手也可以的,隻是會慢一點兒,就聽到穆大小姐道:“我又要攏菜葉子,又要撿土塊,比較慢,你來幫我撿土塊壓土塊罷。”
他那麼要強,不讓他乾了,讓他去地頭坐著,他肯定會很彆扭。
那不如就幫著撿土塊好了,配合著乾,她也能省點力氣。
原本還有些窘迫的聶峋,聽到這話,胸腔頓時湧起一股激動,他點頭:“好。”
話落,便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山莊午後的陽光溫暖極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像是要把人融化一般。
聶峋手裡拿著土塊,看著眼前正在包菘菜葉,等她一包好,他便既是把土塊壓上去,她則是接著攏下一個……兩人配合起來得心應手,很快一排排包好的菘菜,就在兩人身後出現。
聶峋看著這些菘菜,又看了看第一次一塊合作的穆大小姐,心裡美滋滋,連眼睛都彎了起來。
原本穆昭朝提出來菜地,就是為了幫小陳將軍轉移注意力,倒也沒有一定要他們都把地裡的菘菜包完。
是以,包了一會兒,累了,便順勢歇歇。
穆昭朝去歇著,聶峋一點兒也不累,也不好意思歇著,便去幫穆大少爺。
穆昭朝歇了一會兒看了看,見小陳將軍一個人很快就落後哥哥和聶峋許多,便主動朝他走過去。
他包,她幫他用土塊壓。
速度一下就提升了上來。
陳覺再遲鈍也回過味了,再又包好一個菘菜等昭朝妹妹把土塊壓上來時,他抬頭看著她,認真地道:“謝謝昭朝妹妹。”
穆昭朝笑了,彎腰撿了一個土塊,隨意道:“謝我什麼?”
陳覺卻沒有攏下一棵,而是認真地看著她:“謝謝你如此費心地開解我。”
穆昭朝則道:“我並沒有做什麼,原本就是小陳將軍自己看開了,這種事,旁人說什麼做什麼都無用,還是要當事人自己想開想通想明白,才能真的被開解。”
自我內心的自洽,外力無用,還在自己內心。
陳覺則是很輕地笑了下:“話是這麼說,但就像這些菘菜一樣……”
他指了指身後包好的一排排菘菜,淡淡道:“昭朝妹妹也說了,它們本也能自己把自己包起來,但能力有限,自己包的也慢,外力幫助的話,能更快一些……所以,昭朝妹妹也是這樣的,不是麼?”
居然還想了這麼多?
穆昭朝提議來包菘菜並沒有要表達這層意思的想法,沒想到小陳將軍會自己發散這麼多,不過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嗯,”她點頭:“小陳將軍這麼說,也很對。”
陳覺嘴角的笑更深了些:“所以,還是要謝謝昭朝妹妹。”
穆昭朝沉吟片刻,道:“既然小陳將軍這麼鄭重的道謝了,那我就多說一句。”
陳覺挑眉,示意她說,他洗耳恭聽。
“已經發生的事,”穆昭朝認真想了想,說道:“便是既定事實,若是不甘心,那就努力去補救轉圜,如若不然,就放下,繼續向前,日子總歸還是要過的。
話落,她又道:“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這世間也沒有過不去的坎。”
“當然,”穆昭朝又道:“血肉之軀,難過了自然會傷心,傷心傷神可以,但總歸還是要有個度,太過沉溺於悲痛中,也改變不了什麼,隻會讓自己更痛苦不是?”
這話若是旁人說,陳覺肯定十分不屑一顧,覺得對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可出自昭朝妹妹之口,就自帶信服感。
因為她的經曆,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和她相比,他的這點悲痛,隻能說是小巫見大巫。
被昭朝妹妹這麼笑吟吟看著,陳覺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矯情。
可一想到表妹,他心口還是很痛。
“難過傷心了就表達出來,”穆昭朝又道:“不要憋在心裡,要不然關心你的人,也會擔心。”
說完,看到他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穆昭朝笑了笑:“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每個人在意點不一樣,悲傷難過程度也不一樣,這是很正常的,排解了就好了,朋友不就是這個時候最能體現價值的麼?”
陳覺看著她,頗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身心都輕盈了不少。
好半晌,他笑了笑,而後重複了一遍昭朝妹妹剛剛的話:
“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
是呢,沒有他,表妹似乎更開心了,那種小女兒姿態,她從未在他麵前表現過。
不甘心麼?
確實不甘心。
但他也心知肚明,這是他此生都無法改變也無法轉圜的事了。
罷了。
既然卿若現在更開心,他也就不再糾結了。
一直盯著這邊,見穆大小姐配合著小陳將軍包了一排又一排菘菜的聶峋,嘴角輕輕抿起。
雖然知道穆大小姐是想借此機會開解小陳將軍,他還是有些酸酸的。
不過他還是識趣地沒有湊過去,生怕打斷了她的盤算。
就這麼過了好一會兒,見小陳將軍神色比著過來時輕鬆了不少,嘴角也有了笑,一臉看破世俗的樣子,聶峋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焦灼。
他要怎麼才能合理地過去和小陳將軍換一換呢?
正在他一籌莫展之時,就聽到穆大少爺道:“歇歇罷,我也歇會兒去。”
聶峋馬上道:“我不累,我去那邊看看,幫幫忙。”
穆初元也注意著妹妹和陳覺那邊呢,見好友神色變了,就知道妹妹的話起作用了,他便點了點頭:“嗯。”
不過他還是叮囑了聶峋一句:“累了就歇歇,你胳膊的傷還沒好呢,不用這麼拚的。”
聶峋一邊快步往穆大小姐那邊走,一邊回他:“我沒事的,一點兒都不累!”
和穆大小姐配合乾活,怎麼會累呢?
不累!
這輩子都不會累!
剛走到跟前,就聽到穆大小姐在勸小陳將軍:“小陳將軍也去歇歇罷,哥哥在喊你呢。”
日落西山,陽光越發溫柔,山野的風也更溫柔了,裹著細碎的陽光吹到人臉上,暖洋洋的。
陳覺不知想到什麼,笑了一聲,而後又輕輕說了一遍:“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嗬……昭朝妹妹說的對!”
聽到這話,聶峋腳步微頓。
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
穆大小姐說的麼?
他輕輕眨了眨眼睛,沉思片刻,在心裡回了一句:我不認同。
見小陳將軍還不走,聶峋想了想,關心道:“小陳將軍累了這麼久,也該歇歇了,這邊交給我就行。”
說著他便自然地走過去,彎腰就勤快地開始歸攏菘菜葉子。
因為太過自然太過正常,莫說陳覺,就連穆昭朝也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聶峋現在隻有一隻手能用,穆昭朝便自然地走過去,幫他壓土塊。
陳覺轉身,快走到菜地時,才猛然察覺到什麼。
他回頭看了眼,正包菘菜葉子包的不亦樂乎地聶峋,眉心皺了皺。
想到他之前說的話,陳覺又把目光收回。
算了,他自己都是個失敗者,哪裡有立場指點彆人。
正因為又跟穆大小姐配合著乾活,而心裡美滋滋的聶峋,並不知道陳覺剛剛發現了他的小心思,也不知道陳覺心裡想了什麼,當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他現在隻覺得,包菘菜是這世間,最開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