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自己,他握著繡春刀,刀尖仍在滴血……這是哪裡,皇城?
他從火光中看到了熟悉的宮牆。
他正疑惑,被人推了一把,他回頭,看到臉頰沾了血跡的梓妤。
她長長的頭發束了起來,穿著男裝,嬌豔的眉眼化作了英氣。
她朝他笑:“太子就拜托你了。”
太子?
可是不待她開口問,她已經帶著人直接進了大開的宮門,她身後是莫正清一應南鎮撫司的人。
他心驚地跟了兩步拉住她,他以為自己又會跟方才一樣動彈不得,但是他做到了。他聽到自己說:“你不要去。”
可許嘉玄發現,這也不是他要說的話。
梓妤轉身,揚著眉,決絕地說:“我一定要去,你是我的誰人,我怎麼會聽你的勸?”
他感覺到心中又一痛,想要牢牢抓住她,可是那隻手卻是鬆開了。
他眼睜睜看到她帶著人衝入了火光中,而他也開始跑了起來,舉刀殺人,冷酷無情。
一路都在找尋太子的身影。
他在找太子,那梓妤呢?
她去哪裡了?!
許嘉玄著急得不斷命令自己回頭,他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她隻是力氣大一些,她不會武功。
她往裡闖什麼!
可是他無法控製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殺了一個又一個襲來的禁衛,終於和已經被逼入絕境的太子會和。
太子身上中了好幾箭,他背了太子離開,衝出重圍。
眼前都是血,都是火,都是屍首。
他把太子送了出城,在看著遠去的馬車,他朝著自己呐喊:“快回去,小魚還在皇城,快回去!”
許嘉玄從來沒有那麼絕望過,此時有人給他牽來馬:“指揮使,快走!!我們斷後,隻有保住殿下,我們才能再與逆賊一戰!”
不!不能走!
許嘉玄,你要回去!
他上了馬,馬頭朝著城外的方向,他一顆心都涼了。
為什麼他不回去?
就在絕望中,他看到自己的手拽了韁繩,馬兒如箭一般衝了出去。
他調轉了馬頭……身後有人大聲驚恐的喊著指揮使,他冷漠的交代他們先行。
許嘉玄眼前的景致不斷往後退,他孤身一身,再度衝回了皇城。
到處都找不到梓妤的身影,他一路看到了許多南鎮撫司的人的屍首,他找得踉踉蹌蹌,他看到了跪地胸口插著刀刀莫正清。
梓妤呢,梓妤呢?!
他瘋了一般在這個充滿血腥氣的皇城裡大喊她的名字。
有什麼東西從眼眶裡滑落,模糊了他的視線。
突然,一隻手將他拽了過去,耳邊是她虛弱的聲音:“傻子……不是讓你跟著太子走。”
他要轉身,卻是脖子一疼,眼前又是一片昏暗,他聽到她在身後說:“要是有下輩子,我一定要先狠狠氣你,你要保住太子,一定要……”
不!你跟我走!
許嘉玄拚命睜大了眼,眼前總算有了光,他終於看到了梓妤。
他伸出手,卻是穿過了她的身體。
她似乎看不到自己,朝著一個方向微笑,眼神溫柔極了,還揮了揮手。
許嘉玄轉身,望向她揮手的方位,他看到了昏迷的另一個自己被人背走了。身邊還有人給他換上禁衛的血衣。
他茫然地轉身,發現梓妤也是一身禁衛的衣服,他就與她那麼站著,看著那個自己被人背著走進禁衛軍的人中。而她在此時毅然轉身,嘴角帶著剛才那種溫柔的笑,愉悅的喊了聲:“許嘉玄。”
——小魚!
許嘉玄想回應,想要問她去哪裡,可是他動彈不了,隻能眼睜睜看她快步朝遠處的宮殿跑去。
“——回來!小魚!小魚!”
“許嘉玄,許嘉玄!”
梓妤在床邊守了整整五天,她突然聽到他在喊自己,當即探身看他。
可是他閉著眼,因為高熱,整張臉都是呈現出不正常的紅色,他乾燥得起皮的嘴唇正喃喃喊她的名字。
他是夢魘了?
“許嘉玄!我在,我哪兒也沒有去!”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一聲聲地應他。
在外間剛剛眯上眼睛的玄真子聽到動靜,又衝了進來。
聽到自己那個幾乎斷氣的不肖徒弟總有出聲,心頭一寬,來到床前直接掐了他嘴,給塞了顆丹藥。
“給他化藥!”
梓妤忙從一邊抓過杯子喝水,然後用嘴給他渡水。
往前隻能被動再要人抬下巴才能吞咽的許嘉玄,喉結動了動。
玄真子看得分明,失去力氣般腳一軟跌坐在地上,長長出了口氣:“果然是命硬的煞神,閻王也不敢收他。”
梓妤也察覺他自己咽下了化開的水和藥,緊張的等著看情況。
可是他又昏睡了過去,也不在喊她的名字了。
梓妤有些茫然,看著跌坐在的玄真子,急急問道:“道長,他這是要好了嗎?”
“命應該是撿回來了。”
玄真子回了句,梓妤眼角就紅了,回頭去看呼吸緩緩的許嘉玄,又再度握住他的手。
玄真子在地上緩了好大一會,這才慢慢站起來,看著守著不肯離開的梓妤,也不再勸。
這幾天可也要把他老骨頭都累散架了。
他原本已經卜不出東西來,在半個月前無聊,想起這煩人的徒弟,順手又卜一卦,結果是大凶,呈現命數將儘。嚇得他打探到行蹤跟了過來,才進門,就看到梓妤抱著滿身是血的徒弟要著人請郎中。
那臭小子背後中了一箭,卻是對著心臟位置,他差點都沒敢給拔箭。
要不是他害怕,帶了一堆續命的丹藥,這煞神真要死在此劫上!
玄真子晃晃悠悠走出去,被外頭的陽光一照,頭暈目眩,然後咚的一聲,終於勞累過度,把自己給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