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梁婉爸媽要王韓瀟去家裡吃飯, 算是正式見一麵, 沒想到兩人拿著結婚證就上門了。
沒有家長樂意自己孩子就這麼莫名其妙領了證，何況還是梁婉這對控製欲極強的父母。
可一聯想到女兒最近的身體狀況，父母再不樂意, 也隻得認了。
不認同現在的孩子先上車後補票的行為, 可那又能怎麼辦，自己女兒，總不能逼著她把孩子拿掉再去走那些早已存在的流程吧。
好在王韓瀟來時，梁婉爸爸跟他聊了一頓飯的時間，了解了他的家庭狀況和個人狀況, 一對比, 比之前那個好了不是一點半點兒, 這才稍微寬了點兒心。
但老兩口對奉子成婚這事兒始終有芥蒂, 直到幾年後，去打掃女兒嫁人前的房間, 看到她小時候的照片，覺得她這些年過得讓他們滿意，這才漸漸真正放下那回事兒。
而梁婉作為一個訂過婚的人，對婚姻倒是沒有太大的恐懼。
無非就是搬去和另一個人生活, 一日三餐，工作休息, 和以往的日子唯一不同的, 大概就是身邊會多一個人。
梁婉想, 嫁給誰不是嫁, 隻是這個人，有錢長得帥。
曾經有一段時間，爸爸去國外開學術研討會，媽媽接了重症病人，那幾天幾乎都吃住在醫院，梁婉一個人在家，晚上害怕，乾脆就去當時的未婚夫嶽斯雲家住了幾天。
兩人本來就是奔著結婚的念頭交往的，所以住在一起，也當做提前適應婚姻生活。
那時梁婉還在日企上班，工作不算忙，每□□九晚五，比嶽斯雲先下班，回去後她簡單做兩個菜，有時候嶽斯雲會回來，有時候不回來。
即便回來了，兩人也是一起吃了飯，要麼就是各自拿著手機電腦打發時間，要麼就是嶽斯雲在書房裡忙，梁婉在廚房烤蛋糕玩兒。
婚姻大概就是這樣吧。
父母回來後，梁婉極其自然地搬了回去，老兩口問她怎麼回來了，她說沒什麼，在哪兒住不是住，自己家離上班的地方還近一些。
爸媽以為梁婉和嶽斯雲是不是鬨矛盾了，仔細一問，又覺得沒什麼，他們的狀態再正常不過，跟自己年輕時候一個樣。
可是梁婉和王韓瀟的婚姻卻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兩人領證領得急，婚禮卻不能倉促，所以決定年後再辦。
婚禮除了是一個儀式，也可能是某種關係的認證，所以在沒有辦婚禮的情況下搬到他家裡，找不到真實感。
*
這是第三次來他家，身份已經截然轉變，從久彆重逢的故人變成了夫妻。
王韓瀟打開燈，啪得一下，滿室亮堂，照得梁婉眯了眯眼睛。
王韓瀟把她的行李箱放到客廳，說：“你先去洗澡，我幫你收拾一下東西。”
“我自己來吧。”梁婉拉著行李箱往房間走。
她還是不太習慣讓彆人動自己的私人物品。
原本梁婉沒打算搬過來，她懷著孩子，王韓瀟又不懂怎麼照顧孕婦，還是住在家裡方便。可是她的父母都很忙，倒是也不見得能照顧她，所以王韓瀟提出搬走時，父母都沒有意見，梁婉要是拒絕，就讓人懷疑她這個婚結得是不是自願的了。
可是走到房間門口，她卻愣住，微微側頭往另一旁看了一眼。
這是一套二居室，一間房做了臥室，另一間是書房。
看到梁婉的猶豫，王韓瀟在她身後說：“房子小了點，之前一直一個人住，明年換一套吧。”
梁婉點點頭，拉著行李箱走了進去。
簡單收拾了行李後，她先去洗澡，出來後瞥見王韓瀟在書房接電話，於是她默無聲息地進了臥室，窩進了被子裡。
翻來覆去都沒有睡意，於是梁婉拿出手機，悄悄給薑思思打電話。
“思思，阿秋好點了沒？”
薑思思這個點還沒睡，陪著阿秋玩玩具。
孩子一個人坐在地上玩兒，薑思思就坐在沙發上一邊盯著孩子，一邊跟梁婉聊天。
“好了，就是還有一點咳嗽。”
梁婉沉默一陣，說：“思思，當媽媽的感覺好嗎？”
“還行吧。”薑思思說，“太累了，不過每天看著孩子，還是很開心。”
“那……”梁婉又問，“做妻子的感覺好嗎？”
“一點都不好。”薑思思笑著說，“煩都煩死了。”
梁婉知道薑思思在說反話，便沒應聲。
薑思思看見阿秋在咬玩具，趕緊把孩子抱了起來，“怎麼了你今天，打電話就為了跟我聊這個？”
梁婉翻了個身，背對房間門，看著窗外的亮光，緩緩說道：“我結婚了。”
“恭喜啊，訂婚這麼久，終於定下來了，什麼時候辦婚禮？”
薑思思語氣裡的高興都要溢出手機了，可梁婉並沒有接住她這份喜悅。
見梁婉不說話，薑思思想了想，說：“是不是奉子成婚？”
梁婉低低地“嗯”了一聲。
薑思思又笑了起來，“可以呀嶽斯雲，前段時間總說忙，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梁婉臉頰爬上緋紅，想打斷薑思思的話，卻又難以啟齒。
那頭薑思思繼續說道：“昨天邢意北還在問我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我們都忙，你定好了時間提前說一聲，我們請假不容易的。”
“我……”梁婉扯了扯被子，捏著嗓子說，“孩子不是嶽斯雲的。”
薑思思：“……？”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響起腳步聲。
不一會兒，薑思思把孩子抱回床上，這才平複了心情，說道：“婉婉，你玩兒這麼大啊？你這樣不太好吧，讓人喜當爹也太不厚道了吧！那野男人是誰！”
梁婉：“王韓瀟。”
薑思思：“……？”
“……你們，真會玩兒。”
“哎，不是！”梁婉這才反應過來薑思思誤會了，“新郎也是他。”
薑思思：“……？”
這次薑思思沉默更久，隻有兩聲乾笑傳達她的想法。
“哈哈……怎麼回事？”
“這個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跟你聊吧。”梁婉揪著被子，歎了口氣，“我現在就是感覺，太不真實了，我怎麼就結婚了呢？我居然還要做媽媽了，太奇怪了。”
薑思思問：“真是奉子成婚？”
梁婉點頭，才意識到薑思思看不到，於是說：“上周檢查出來的，然後他就回來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鬼迷心竅跟著他去了民政局。”
梁婉頓了頓，又說：“我可能是太喜歡孩子了吧。”
薑思思又沉吟片刻，才說：“你真是為了孩子才跟他結婚的嗎？”
梁婉：“不然呢？我總不能讓我的孩子沒有爸爸吧。”
薑思思沒有說話，梁婉似乎有些心虛，補充道：“我都二十八了，我覺得如果孩子父親不是他，我可能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看的男人生個漂亮寶寶吧，孩子要是太醜了我可不想要。”
“嘴硬。”薑思思笑出了聲，“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和他結婚，還是希望你們能幸福，寶寶也要健健康康的。”
“嗯。”梁婉掛了電話，按滅了床頭的小燈，把臉埋進了被窩裡。
下一刻，身側一處塌陷，緊接著，一隻溫柔的手觸碰到了她的肩膀。
見她沒有抗拒，那雙手慢慢下滑，覆在了她的小腹位置。
梁婉心跳頓時加速。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王韓瀟雖然抱著梁婉，但身體和她還是隔了一段距離。
梁婉感覺不到，王韓瀟卻能聞到她發間的清香。
“進來幾分鐘了。”
梁婉：“……”
梁婉心裡的悔意潮湧般翻滾出來，怎麼就說了那種話，偏偏還被他聽到了。
既然已經結婚了，梁婉也不樂意王韓瀟覺得她是為了“生個漂亮寶寶”才嫁給他。
不過到底是為什麼什麼，梁婉自己也說不清，反正王韓瀟說“嫁給我吧”時，她感覺自己好像沒有其他的選擇，擺在麵前的就是一道證明題，孩子、王韓瀟，兩個已知條件放在她麵前，得出的結果就是結婚。
梁婉思來想去，覺得該跟王韓瀟解釋一下。
王韓瀟的床是單人床，不窄也不寬，梁婉一轉身就落入了他的懷中。
王韓瀟睜開眼，常年戴眼鏡的他眼窩有一點內陷，睫毛上翹，顯得眉目含情。
這樣的距離，和那一天下午在床上的親密無間不同。
大抵男人在床上情迷意亂的模樣都如出一轍，而此刻梁婉卻能清晰看見他眸光中倒映的自己。
梁婉倏然心顫，看著他的眼睛出了神。
目成心許，說的就是這樣的時刻。
王韓瀟放在梁婉腰上的手撫上她的頭發，探頭吻了過去。
梁婉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還是有些不適應，下意識地彆開頭。
但是如今持證上崗，王韓瀟有底氣得多，翻身覆在梁婉身上，加深了這個吻。
他吸吮著梁婉的舌尖，輾轉纏綿了十分鐘，才翻身躺到一邊，抱住梁婉的腰。
“睡吧。”
梁婉還沒緩過來，微微側頭看向王韓瀟，他的呼吸已經趨於平穩，看樣子真要睡著了。
梁婉總覺得他剛剛好像還有話沒說完，就一直在想他到底想說什麼，直到睡著前，她才反應過來。
王韓瀟說“睡吧”，大意就是“我不在乎”。
第二天早上，梁婉醒來時，王韓瀟已經走了。
床邊已經沒有餘溫，而飯廳裡的放著一杯溫熱的牛奶。
梁婉捧著牛奶，打量著這個簡單的房子。
這以後，是她的家。
於是，梁婉一整天沒出門，心血來潮般把家裡整頓了一番。
房子很乾淨，沒有什麼好打掃的，她就把擺設按照自己的心意換了地方。
電視旁有一顆盆栽，梁婉覺得擋視線，就擺到了陽台上。
客廳有一麵全身鏡，梁婉把它挪到了房間裡。
臥室裡有兩開衣櫃，王韓瀟的西裝占滿了其中一個，另一個放著襯衫。梁婉就把他的襯衫一股腦地擠在另一個櫃子裡，再把自己的衣服塞了進去。
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梁婉忙活了半天，這房子不算大變樣，但處處又有改變。
梁婉坐在沙發上，喝著熱水，四處瞅瞅還有什麼地方是不合心意的。
忽然，梁婉心裡冒出一個想法。
原來自己，對這個家，對這個婚姻，是有期待的。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是王韓瀟發來的消息。
“剛下班，半個小時後到家。”
梁婉看到這條消息，竟然有些緊張。
她忙了一下午，頭發胡亂地盤在腦後，穿著寬鬆的毛衣棉褲，臉上也沒有任何修飾。
梁婉趕緊去換了一身衣服，把頭發披散下來，順便在臉上拍了些精華水。
做完這一切後，梁婉坐在沙發上，假裝玩手機，卻注意著門外的動靜。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王韓瀟走了進來。
梁婉沒看他，盯著手機說：“回來了？”
“嗯。”王韓瀟脫下外套，隨手放在沙發上，看了一眼家裡的變化，也沒說什麼，“吃晚飯了嗎？”
梁婉搖頭，看見他手裡提著一個購物袋。
王韓瀟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看了一眼，側著身體問客廳裡的梁婉。
“烏雞要燉很久，你要是餓了，我先給你熬粥？”
梁婉愣了一下，又搖頭。
王韓瀟沒再說什麼，在廚房裡忙了起來。
梁婉一個人在客廳裡，明明沒什麼事，卻也坐立難安。
一想到王韓瀟就跟她同處一個屋簷，她就沒法像自己一個人在家一樣橫七豎八地躺著，不顧形象地吃東西。
時刻端著，隨時注意自己的形象。
王韓瀟做好了飯出來，梁婉坐在他對麵吃飯，甚至都沒法大口吃，喝湯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總害怕發出聲音。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大半個月。
梁婉有時候想起來覺得挺可笑，這哪兒像夫妻倆，分明就像……還沒戳破窗戶紙的曖昧。
這段時間，梁婉變得越來越嗜睡，甜品店也去的少了，就午飯後去轉悠一陣。
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王韓瀟已經走了，晚上回家吃了飯，梁婉又覺得累，早早地去房間裡睡了，王韓瀟總是在她睡著了才忙完。
若不是偶爾半夜醒來，發現身旁的人抱著她，她都不覺得自己有一個枕邊人。
而且王韓瀟話少，這個特點這麼多年一直沒變過。
即便有了實際的婚姻關係，梁婉感覺自己跟他的交流也不多。
好像也沒什麼可聊的。
就連每天回家前發的消息，王韓瀟也總是言簡意賅。
這天下午，王韓瀟又發了消息，說半個小時後到家。
梁婉拿著手機，躺在沙發上自言自語。
“怎麼就不打電話呢？”
梁婉翹起腿，點進他的號碼，最終卻沒有撥出去。
梁婉撓了撓耳朵，發現自己一個在家裡，居然還挺想聽到他聲音的。
可是，卻又不太好意思撥通電話。
就像高中剛拿到王韓瀟的電話號碼那會兒，每天都發消息問他作業是什麼，看到他的回複，不管幾個字，自己總能翻來覆去看好幾遍，可是有一次，王韓瀟突然打電話過來，問她知不知道哪兒還有賣“高考新乾線”的書店，梁婉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隔著手機用文字交流，能讓人臉紅，聽到聲音，就是挑戰心跳了。
正這麼想著，王韓瀟就跟有心靈感應似的打了個電話過來。
“臨時遇到點事情，晚點回來，你吃飯沒有？”
梁婉嗓子一癢，說不出話。
“怎麼了？”王韓瀟問，“是不是不舒服？”
梁婉摸著自己的臉，低聲說：“沒什麼，知道了。”
說完她就立即掛了電話。
真是越活越回去，都要當媽的人了，反而跟高中生一樣。
梁婉在沙發上窩了一會兒，就去廚房自己做晚飯。
她其實每天中午都自己做飯吃，隻是一到傍晚就覺得累，又想著王韓瀟反正也會做飯，乾脆就每天等著他回來做晚飯，餓一會兒也沒事。
本想著自己一個人吃，梁婉隻炒一個青菜將就吃。
上桌後，她看到這可憐的飯菜，想到王韓瀟一會兒回來肯定也沒得吃了，於是又去廚房做了兩個菜。
剛端上桌，王韓瀟就回來了。
梁婉看著他，心想自己幸好多做了兩個菜，還煮了兩人份的飯，不然她這個妻子也太不稱職了。
“你怎麼回來了？”
王韓瀟說：“事情解決了。”
梁婉點點頭，拿出兩副碗筷，“那吃飯吧。”
王韓瀟坐下，看著桌上的三個菜，卻沒下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梁婉問，“在外麵吃過了？”
“不是。”王韓瀟說，“我是想說，其實我是在電話裡聽到你的聲音，以為你不高興，所以推掉工作回來了。”
梁婉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頭吃飯。
“我都多大的人了。”
王韓瀟笑了笑，“是啊，都要當媽了。”
梁婉又忍不住瞄了他一眼。
他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梁婉記得鮮有機會看到他笑，卻總是笑不過眼。
而今天，他卻笑得眯起了眼睛。
這哪裡像是要做爸爸的人，分明就是個小孩兒。
梁婉扒了兩口飯，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至於生氣嗎，你還特意解釋一下。”
王韓瀟也點點頭，吃了兩口菜，輕飄飄地說：“你總是太遲鈍，我怕我現在還是像以前那樣什麼都不說，你會覺得我……”
他頓了頓。
會覺得我不夠愛你。
梁婉抬頭，“什麼？”
王韓瀟被自己這表達欲弄得笑了出來，搖頭道：“沒什麼。”
梁婉低罵：“神經病。”
卻還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今天第二次笑了。
王韓瀟隻管埋頭吃飯，不一會兒，桌上三個菜被他吃得精光。
飯後，王韓瀟去廚房洗碗，梁婉坐在沙發看電視。
王韓瀟出來後，本想去書房，可看到梁婉光著腳丫蜷在沙發上，便去房間拿了一床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