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江縣條件已經拋出。
買五千斤化肥送五百斤。
但是再想往上談價格,已經找不到人了。
也是,人家畢竟當知縣的,哪能說見就見,他們常華縣的人連自家知縣大人都看不到,更彆說彆家知縣。
可常華縣也有明白的人,再有紀煬讓人放出去風聲,如果常華縣知縣願意去找同僚扶江縣知縣說說人情,這事也許能成。
就算不能降價太多,降五分六分的,對許多農戶來說都會很滿意。
其實這事確實傳到常華縣知縣耳朵裡,可他一聽是扶江縣,滿臉不屑:“什麼破縣,還敢讓我去找?咱們馬上成為上縣,他們呢?下縣中的下等。能有什麼好東西。”
說罷,這位知縣便去鑽營潞州城的關係,今年是他留任最後一年,提前走好關係,趕緊離開常華縣去潞州城任職。
常華縣再好,能好得過潞州城?若今年走不了,還要在這再等三年。
他哪有功夫管這些。
所以常華縣幾個大戶找了幾次,皆沒什麼作用,更有財力的船運人家則對化肥不了解,也不管這些,自然不摻和。
所以從四月中旬折騰到五月初,眼看著人家扶江縣的麥子稻子長得極好,也隻有繼續買三文錢一斤的化肥了。
好在大家都算了,以化肥的增產數額,三文錢的化肥也合算,不行少用點唄。
隻是人家扶江縣,化肥便宜不說,人家還能提前預支,所以地裡化肥用得足足的,隻要勤快,那地裡莊稼叫一個好看。
這一瞬間,有些常華縣百姓竟然起了來扶江縣的念頭。
當然也隻是想想,常華縣好歹是中縣,那是要成為上縣,他們也不會去窮地方。
倒是有幾家沒地的佃戶,他們本就沒有土地,依附有地的人戶生存,其實去哪都一樣,如果去扶江縣開荒也行?
主要一文錢一斤的化肥實在誘人。
而且人家那邊開荒地的話,知縣大人還優先給農具跟耕牛使用,這些租金同樣可以預支不要利息,並且能用勞役償還。
佃戶們倒是商量過幾次,不過一直沒下決心,就算真的要走,也要等今年收獲之後再說。
常華縣百姓估計想不到,他們知縣不去找紀煬說情,最失望的還是紀煬本人。
這麼好的物件,常華縣知縣不想要?
可惜他也不能主動去找對方,否則像上趕著一樣,但紀煬也不著急,總有對方找上門的一日。
釣大魚需要十足的耐心,他完全不著急。
而且他這邊事情一堆。
如今早已播種,莊稼也長出來,是時候組織今年的勞役。
此時要提的,自然是百姓們稅收三種形式。
大家比較熟悉的實物跟貨幣形式,還有一種則是勞役形式。
前麵兩者可以互相兌換,後者則是規定百姓必須服兵役或者力役,也就是勞動力。
說白了,要為官府乾活,否則大量的宮室,城池從何而來。
這裡力役甚至包括運送官物,追捕盜賊,以及等等能想到的事。
在先秦再早時期,勞役之重讓百姓苦不堪言,按照當時的規定,十天裡,有三天要為官府服勞役。
史書裡常說的賦役沉重,民不聊生。
不止指交稅交糧食多,同時也指徭役過重,一年到頭一半時間,都在為官府王侯修宮殿,自己田地荒蕪還要交稅,百姓能不造反?
所以漸漸演變成後來的模樣,到漢時,已經從十天裡服徭役三天,變成丁男每年隻需服勞役一個月,一生中戍邊一年,當兵一年。
其中每年的勞役還能折成銀錢,人可以不去。
為了緩解百姓跟權貴之間的矛盾,越往後規定的時間越少,如果超過規定賦役時間,可能免稅等等。
到承平國初期,勞役的一天已經變成一年二十天,這二十天任由當地長官征調,超過時間則要給百姓役錢。
不過規定是規定,能不能做到,百姓苦不苦,其實還要看當朝皇帝,當地長官的意思。
若當地長官是個好的,也不會太過勞累他們,就算真有工事要修,也會給夠銀錢。
要是個貪圖享樂的,那便會隨意征調當地百姓大興土木,給自己修個園子,修個樓閣也是常有,給不給錢,給多少全看心情。
好在現在的承平國皇帝輕徭薄賦,不管是稅收還是徭役都管得極寬鬆。
勞役的一年二十天,也變成一年十天,稅收也減輕兩成,讓百姓得以休養生息。
不少人都說如今承平國中興局麵,都是陛下一手創建,他老人家在位三十三年,帝後和睦,撫恤萬民,實在是個好皇帝。
紀煬其實在原身的記憶裡,好像見過這位陛下,陛下甚是和善,那會好像是他剛得知妃子有孕,還賞了在場不少人一些珍玩。
不過這都是很久遠的記憶。
回到勞役上,紀煬今年組織的勞役並非給自己,或者給衙門修什麼東西,而是下令讓各個村子修建水渠。
紀煬早在去年便走遍整個扶江縣。
其中扶江縣東邊淩家湖,玉家湖自不用說,他們兩個村子附近都有水源,灌溉十分方便,這次修水渠自然沒他們。
剩下便是扶江縣西邊的三個村子,從北到南的依次順序是上集村,馬家灣,三江村。
地勢也是北高南低。
上集村還好,他們背靠墨子山,還能有山上的水引下來方便灌溉跟日常使用。
而馬家灣跟三江村則依靠兩村中間一個叫赤北澗的地方,澗的意思是山間流水的溝,兩個村子的人都會來這裡打水。
至於農田灌溉,一個看天,一個看田地距離赤北澗或遠或近。
紀煬這次的想法便是,從上集村出發,依靠北高南低的走勢,讓最北邊的上集村山泉水引到居中的馬家灣。
再把馬家灣南邊的赤北澗引到最南邊的三江村。
這是個不小的工程,好在小水渠不用挖得太深,隻要在夏季水流大的時候,有水可用就行。
旱季乾了也就乾了。
這些水主要用於灌溉農田。
至於怎麼把水引到各家農田裡麵,那就是後續一點點的工作了。
就算今年不能完工,稍微有點雛形也是好的,水利之事不能耽誤,能做一點是一點。
但水利要是成了,各戶的莊稼還能再往上竄一竄。
紀煬規劃說出的時候,整個衙門一片安靜。
過了許久,玉縣丞才道:“知縣大人,我都不知道您還懂水利?”
紀煬哭笑不得:“我哪懂什麼水利,不過是簡單的引流,也屬於試著做一做,好在這中間沒什麼山,地勢也合適。”
“不多說了,淩縣尉儘快組織起來。”
“日頭太曬時候不要動工,趕在早上傍晚來做。”
“隻要這兩條小水渠修成,夏秋兩季灌溉不成問題。”
眾人下意識點頭。
自然是成的!
種田,一個是地,一個是水。
地有化肥養著,水就要開始行動。
眾人忍不住期待,等今年秋收之時,他們扶江縣肯定會迎來大豐收!
隻是淩縣尉覺得有點頭疼,紀煬也發覺此事。
化肥作坊的事不用說,一直是淩縣尉負責,而縣城裡的勞役也是他的職責,現在兩件事堆到一起,難免有些為難。
紀煬倒是看看旁邊的兵士江海城江曆帆,開口道:“不如將手頭上的事交給他們來做,他們兩個如今跟著你去化肥作坊,應當可行的。”
“隻是他倆一去忙化肥作坊的事,手頭人還是不夠用。”
淩縣尉下意識點頭:“事情太多,確實如此。”
等兩人同時看向玉縣丞,玉縣丞下意識道:“我跟衛峰衛藍還在協助農耕,各家耕牛農具使用也是一堆事。”
可玉縣丞剛說完,嚇得蹦起來:“你們不是問我要人,是要錢?!”
紀煬點頭:“要不然,咱們再招點人?”
招人可不就要錢嗎。
要說招人,其實扶江縣已經招了個瘸腿的老漢在看守牛棚,這些銀錢支出已經夠讓管賬目的玉縣丞心疼了。
這會又要招小吏進來,還是讓他忍不住肉疼。
才賺多少錢啊!又要花錢了!
不過也是,現在扶江縣衙門事多,淩縣尉簡直要分成兩個人用,也隻有招人了。
等玉縣丞點頭,紀煬笑道:“也不多招,再招兩個小吏辦些雜事,總不好無人可用。”
眾人點頭,這事也算定下。
江小子倒是躍躍欲試,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年紀,這根本不可能。
其實紀煬想的是,優先招識字的人,可話都沒說,也覺得不對,乾脆道:“招一些機靈肯做事的,也肯學習的,回頭一年一次的衙門考核,我是要考識字多少的。”
負責招人的玉縣丞立刻領命,好不容易招人了!肯定要招點好用的!
這消息一出,還真有不少人應征,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吃官家飯的,雖說不算正經官員,那也不錯了。
兵士江曆帆跟江海城,其中江曆帆則常駐淩家湖,一個是幫紀煬看著淩家湖化肥作坊,不讓他們有什麼大事。
二是協辦化肥作坊的事情。
他這麼一常駐,淩縣尉身上擔子果然輕鬆下來,直接帶著江海城跟新招的兩個小吏組織勞役,修建水渠。
這是項大工程,整個縣裡約莫一千人分批開工,兩個月應該能有個雛形。
紀煬也在上集村,馬家灣之間,還有赤北澗跟三江村之間來回跑,確定好從什麼地方挖,什麼時候開鑿。
就跟紀煬所說的一樣,這裡地勢北高南低,開鑿通水並不算困難,但水渠注定不會很深,還需要每年清渠,這才能保證暢通。
說到底,要是有個挖掘機在這,那就萬事不愁。
當然也隻是想想。
現在還隻能依靠人力來做。
扶江縣再次忙碌起來,玉縣丞也把賬冊拿給紀煬看了看,雖說一句話也沒有,但哀怨之意已經在這裡麵了。
從年初開始,買了三十頭牛,還有上百農具,手頭的銀兩隻剩不到二十兩。
而衙門每個月的月俸跟日常開銷,固定是九兩銀子。
好在葫蘆作坊得了八兩定金,預交一兩六錢的稅款。
重頭還是在化肥作坊,那邊賣給本地百姓帶上外地百姓的化肥,合交稅收共計一百八十一兩六錢五分。
其中常華縣買化肥的稅收都已經到了一百五十八兩四錢。
這些加加減減,賬麵上還剩下一百五十八兩二錢。
按理說還不錯,但新招兩個人,每個月固定支出變成十兩不說,修水渠更是花費無數。
玉縣丞預估,等水渠修完,賬麵上能剩二十就不錯了。
紀煬輕咳:“錢放那又不能生錢。”
“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