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1 / 2)

小知縣 桃花白茶 27173 字 2024-03-29

太新縣劉地靖臨關。

此處關卡離劉地更近,也更小。

但不妨礙此處黑市連接關內外,每月達成的交易讓人錯愕。

關外十幾個部落,四五個小國,幾乎都會在這裡買些生活必需品。

其實在古代很多時候。

不是中原大國想要開關市,海市。

而是周圍的小國求著開。

隻要開了關市,那就是恩典,是恩賜。

因為那些地方,離開中原大國的物資,幾乎要過不下去。

鹽巴絲綢不用說,就算最普通的糧草,也需要關內補充。

但很多時候,因為關外太亂,很多國家為了省事,索性不開貿易。

對中原王朝來說,其實不太需要關外的東西,地大物博,不是說說的。

可你越不賣給他們東西,他們越是著急,著急便會生亂。

而大開關市的話,又會引起對方覬覦之心。

所以這關市,隻能在自己武力足夠強,可以讓周邊小國全部臣服的時候。

又或者給對方恩典的時候,開放一段時間關市。

反正涉及到這些,便會複雜無比。

如果開了之後隻有好處,汴京那邊隻會更加開心。

因為在大多數朝代,關市的收益,跟之前的山澤稅一樣,全都用於皇室用度。

這是寫在律法裡麵的。

除了關市之外,還有黑市。

那自然是不受官府掌控,完全讓當地豪強盈利的東西。

黑市也並非單指某一個市場,而是在無數流動的人裡麵,秘密進行的交易。

隻是劉地特殊。

此地全被劉家人控製,這裡街道上大小店鋪,多多少少都做著這樣的買賣。

而這些店鋪的主人,當然不止劉家人,灌江府的人,甚至關外的人。

至於都做什麼買賣?

紀煬翻開賬冊,一筆筆觸目驚心。

連鐵器都敢往外賣?

這膽子可不是一般地大。

紀煬翻著賬冊,下麵一左一右,跪著劉金牙跟靖臨關指揮使。

方才說了,靖臨關的關口不大,卻能讓人通行。

其中靖臨關指揮使,自然“功不可沒”。

說起來,隔壁定江關的道路跟設施,其實更適合走私,但身旁的吳金川吳將軍並不同意,死死把守。

這靖臨關指揮使可不一樣了。

每走一次貨物,都要給他一部分“酬金”,對他來說,何樂不為。

劉家跟著靖臨關指揮使勾結,才讓此處走私順暢無比。

但說到底,想要切斷關內外聯係,還是直接切斷靖臨關更快。

控製住靖臨關,劉家不足為懼。

所以八月二十五淩晨,由吳將軍帶領的八百兵士,加上中途會合的裴又鋒帶著的四千五百人。

一齊將靖臨關死死圍住。

把這裡麵一千二百兵士控製到裡麵。

眼看靖臨關指揮使蔣大人帶著兵士反抗,攜帶兵符的紀煬闊步而來。

有兵符在手,那一千二兵士不敢妄動,有部分反應快的,竟然迅速放下武器。

彆逗了,吳將軍帶著五千多人。

紀知縣還有兵符。

他們這一千二百人是想乾嘛?

連吳將軍都被紀煬手中的兵符震驚,再確認之後,這兵符是真的啊?!

也就是說,其實定江關,靖臨關,這些兵士其實都在他控製之中。

那他想用定江關的人,其實根本不用對他們那麼好,拿著兵符就行了。

當然,沒有那些事,定江關的人也不會這麼服服帖帖,認認真真地做事。

以多打少,又有兵符在手。

靖臨關被控製得十分輕鬆,甚至還立刻抽出一部分人,把剛得到消息,還沒來得及逃跑的劉家宅子團團圍住。

所以這會腳邊一左一右的劉家主跟靖臨關指揮使蔣晉全都跪在地上。

他們甚至剛從睡夢中醒來。

那邊剛收拾了鮑家?

怎麼會這麼快就到他們這?

劉金牙還以為紀煬會再緩緩,畢竟黑市的事情太大,牽扯也廣。

他這一手快刀斬亂麻,是誰都沒想到的。

太狠了。

怎麼會這樣狠?

鮑家?

鮑家不是剛離開太新縣,也就幾個時辰?

難道真是鮑家泄密!?

如果他這次能逃出去,一定會把離開的鮑家趕儘殺絕!

可惜不管劉金牙跟劉縣丞如何想,到了紀煬的手裡,自然逃脫不了。

紀煬並不跟兩人多說,有了劉家的賬冊,再有靖臨關的賬冊,隨便拉出來一條,都能直接定罪。

跟這兩人再多說也沒什麼意思。

劉地被幾千兵士以雷霆速度控製,準確說死死守住關口,讓意圖闖關出塞的關外人攔在裡麵。

而各個黑店眾人則四散逃跑,多數逃往灌江府,店裡大小物件幾乎丟棄不用,生怕被紀煬的人捉住。

這捉住基本就是一個死。

這些人逃跑,紀煬並未深追,一個是他人手沒那麼多,而是控製住劉家,關口,已經算是捏住命脈,孰輕孰重,他心裡清楚。

而且抓住這些人又能如何,隻是灌江府各家的家仆而已。

根本解決不了真正的問題。

一時間,劉地原本的佃戶都已經離開,現在店鋪的人也四散。

劉家經營的黑市,就在這黑夜裡一舉擊潰。

聽著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劉金牙跟劉縣丞心如死灰。

田地沒了。

黑市沒了。

紀煬是要他們死啊!

劉家人心裡明白,裴家會給他們個出路,鮑家讓他們滾到西南邊域自生自滅。

他們劉家?

劉家不行。

劉家的罪行隨便拿出來一條,足夠株連九族。

等到天蒙蒙亮,去劉家抄家的吳將軍副將已經回來,金銀器物放一邊,房產地產借條契約放另一邊。

足足拉了幾十輛馬車。

就這還沒裝完。

那些黑市店鋪,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帶走,這些物件,也會一一清點,上繳到太新縣庫房。

裴又鋒看得直流口水。

要說斂財,還是紀煬行啊!

出其不意,讓劉家的家業全都收到囊中。

他之前都不敢這樣想!

吳將軍見他表情,直接道:“你現在暫時管著民兵,不可生事,忘記軍規了嗎?”

裴又鋒下意識點頭。

他去了定江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學軍規。

一條條的,這也不準那也不準。

他之前的人也被編為民兵,算是地方兵力,本就熟悉本地情況,組織起來比較簡單。

以後有需要便會組織,等到事發衙門發放口糧跟銀錢。

平時的時候並不脫離生產,全都回到各家。

等於說,以前的私兵成為在編民兵,有事情的喊他們,可以掙個外快。

這次便是他們頭一次任務。

而且出發前,裴又鋒親自念了十七條軍規。

基本是,要聽號令,不能搶東西,不能搶婦女,不能偷盜。

反正正規兵士怎麼樣,他們就要怎麼樣。

否則軍法處置。

也就是斬首的意思。

有吳將軍領著,裴又鋒看管。

雖說這些私兵還有些毛病,但到底不敢生事,還算好用。

從子時開始,兩個時辰過去。

天已經快要亮了。

整個劉地的人,該抓的人抓,該拘禁的拘禁,該放跑的放跑。

劉地,已然變成一座空城。

而它也可以像裴地,鮑地一樣,恢複原來的名字。

劉姓在這不複存在。

行動如此之快,等周圍那些勾結的官員反應過來,想要組織人反抗,已經來不及。

這裡已經被重兵把守,等到所有財物,贓物全都清點清楚,那他們過來也晚了。

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紀煬閉目養神,聽著下麵一點點彙報,跟看到之前給劉家當探子的那個秀才。

這個秀才根本不敢看紀煬,生怕知縣找他麻煩。

可紀煬隻是從他身邊走過,去看被抓捕的名單。

在看到抓了二十多個關外人的時候,下意識搖頭,對吳將軍道:“通知他們的部落,國家,讓他們想辦法贖人。”

直接殺肯定不行,換點好處還是可以的。

不過紀煬看看裴又鋒:“他來負責這事也行。”

以裴又鋒的脾氣,肯定會獅子大張口,到時候再讓吳將軍去做好人。

吳將軍挑眉,自然同意。

這黑市裡的東西,鐵器,礦物,絲綢,棉麻,各地偷盜過來的小孩婦女,還有專門提供給塞外軍隊的軍,妓,還有近期收獲的大批糧草,茶葉,瓷器等等。

這裡交易的物件,足以支撐一個小國家。

要知道這還是八月九月的交易而已,如果全年累積下來,怪不得灌江府會一直亂。

如果不亂的話,交易怎麼會這樣順利。

灌江府內,肯定有人故意讓邊關這等模樣,好渾水摸魚從中得利。

紀煬讓淩縣尉把東西封存登記,拐賣過來的人口同樣登記,接到劉地空空蕩蕩的客棧,讓五姑娘給她們看病療傷,再詢問籍貫年齡,回頭他寫信發給各地,讓他們的差役過來領人。

抓人一時爽,收拾後續則又是忙得不行。

而太新縣百姓一睜開眼,便聽到這個好消息。

魚肉鄉裡,欺壓百姓的鮑家連夜逃跑,舉家搬遷,已經不知所蹤。

劉家全家被捕,劉家主劉縣丞更是重拷關在監牢裡麵。

那劉地上許多黑心店鋪,都已經關門大吉,不管是夥計還是掌櫃,全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他們隻是睡了個覺。

怎麼醒過來之後,什麼都變了?

特彆是劉地原本的百姓,根本不敢相信,他們還在滄依等著分地,突然聽說劉地也空出來了?

鮑地也是?

不過那些地方,現在都叫其他名字。

劉地叫石橋西邊,鮑地叫石橋東邊。

喊他們兩家的姓都覺得晦氣。

再看著一車車拉過來的金銀珠寶,還有押送過來的犯人。

都讓百姓們不敢相信。

他們真的隻睡了一個晚上嗎?

太新縣的百姓們幾乎人人都去圍觀,各個拍手稱快。

讓你們以前奴役我們,讓你們換著法地騙我們田地,要我們的糧食。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九月初。

灌江府那邊倒是來了不少文書,全都在斥責紀煬獨斷專行,說他草芥人命,隨意扣留當地鄉紳雲雲。

可麵對鐵證如山的證據,再加上紀煬一句:“大人,您為劉家求情,是不是說明您在劉地也有生意?”

這?

這不就是問他們,他們是不是有牽連?

灌江府那邊下了文書也無所謂,他們難道還敢告到汴京?

汴京那邊還用說嗎,等他們告過去的時候,皇帝恐怕隻會更加欣賞紀煬,給他更大的權利。

灌江府這群人也嘗到投告無門的感覺。

出兵?

那是生怕梁王找到也出兵的借口。

隻要灌江府的人敢大動兵馬,涼西州的兵馬,加上太新縣,今安縣合圍。

到時候隻會加速他們的滅亡。

不管他們心裡如何想。

太新縣的事,已成定局。

裴,劉,鮑家,已經不存在了。

裴又鋒看著逃跑的鮑家,看著下獄的劉家,又在吳將軍的點撥下,同樣拿出家中所有借條契約,所有被他們巧取豪奪過來的地契田契約,皆送到紀煬手中。

紀煬笑眯眯看他,語氣溫和不少。

九月初八。

家裡麵,隻有裴家留了幾百畝田地。

其他兩家土地儘數回到衙門手中。

官田,民田,皆已掌握。

而地的名字,也隨之改變。

裴地恢複原來的名字,叫滄依,如今都喊滄依鎮。

劉地則叫石橋西鎮,雖跟有個石橋西村重名,但大家都不在乎。

鮑地則是石橋東鎮。

各鎮不選長官,下麵各有村落無數,這些村落如何分地,如何落戶,那就是後半年的差事。

太新縣。

終於成為正常的縣城。

大小豪強儘數拔起,還是連根拔起。

不管是被招安的裴家,還是走在路上的鮑家,大牢裡的劉家。

所有人戶鏟除乾淨。

一點根都沒彆想留。

縱然有些許餘黨,也都不足為懼,現在去哪都人人喊打。

九月十五,在太新縣最新一次的人口清查正式開始。

其中一些生麵孔,還是從山上下來的。

他們主動從山賊窩下來的原因也簡單,那就是太新縣清查人口的目的是分土地。

太新縣內,不論男女,年八歲到十四歲,每人可分四畝土地。

十四到五十五,可分十畝土地。

五十五往上,則是五畝。

所有人戶都跟官府簽訂契約,證明土地所有,人死田地重新歸於官府,再分給其他人。

等紀煬等人拿出分地契約的時候,眾人才知道,他們早就已經為這件事擬定好規則。

不過重新分土地,重新劃分村落,還要設十戶為一保,十戶互相做保,證明對方不會犯罪等等。

每保選出保長,算是總負責人。

十保為一大保,設大保長,每日需派人巡邏。

周圍門戶互相監督,維護治安,若有罪可連坐。

一條條的,既是讓太新縣內六萬百姓,一萬多戶互相牽製,還能肅清鄉裡,重新回到有秩序有規則的社會。

六萬多百姓,縣合一縣,不管怎麼看,這都算是大縣。

這些規則,肯定不能在拔出家之後臨時再想。

紀煬跟韓瀟仿照其他地方慣例,又添了因地製宜的東西,家一走,立刻設立新的,合適的規則。

好在百姓們十分聽話。

甚至有些過於乖順了,幾乎是紀煬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所以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

沒事的時候還去主動修石橋。

雖說現在石橋的費用隨著家覆滅,轉而讓官府承擔。

可前去幫忙的百姓都不要錢,他們心裡有無限感激,卻不知道如何抒發。

隻能用這種最質樸的方式幫忙。

不過即使如此順利。

這樣的活計幾乎讓太新縣衙門,從上到下忙個不停。

紀煬,韓瀟,淩縣尉,衛藍,平安。

林婉芸帶著的兩個婢女。

甚至把玉縣丞都重新喊了回來。

玉縣丞回來之後,他們連敘舊的時間都沒有,全都在忙給百姓分土地的事。

就連剛從灌江府回來,考了秋闈的秀才也拉過來乾活。

更彆說衙門的小吏捕快們。

但忙歸忙。

這可是分地啊!

給百姓們分土地!

太新縣百姓們,以後便是有自己土地的人了。

一家至少十幾畝田地,隻用交每年規定的田稅,剩下的全都歸自己。

什麼田租,什麼亂七八糟的勞役,全都沒有了。

他們以後種田,那是給自己種!

誰能想到,去年他們還在發愁一年要交九成的糧食,今年卻有了自己的田地?

這一年過的,讓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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