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汴京之後,自然跟著進了伯爵府,不說那卡裡一路上有多震撼,那伯爵府的雕梁畫棟都讓他眼花繚亂。
下午的時候,紀煬讓王伯帶來的小廝陪著卡裡跟俞達在街上逛逛。
沒想到卡裡去哪都被當妖怪。
好不容易等人晚上,還包了頭巾出門,又被人發現。
這會碰到紀煬跟林婉芸,紀煬乾脆道:“食物打包,一起回伯爵府吧。”
卡裡沮喪得很。
他們都城確實繁華,可竟不如灌江城包容。
他在那的時候,也沒有被人趕啊。
卡裡這就冤枉汴京了,當初他在灌江城被包容,那也因為他是紀煬帶回來的,所以當地人才強忍不適。
如今汴京人還不知道他是身份,自然不會多看。
但看到打包的燒鵝跟臘肉,灌湯包之後,卡裡瞬間隻顧著流口水,半點惆悵也沒了。
果然,他們的美食可以治愈一切不愉快!
紀煬還看了看買來的包子,就聽店裡夥計道:“我們的灌湯包用的可是灌江羊!特彆好吃的!”
紀煬跟林婉芸幾乎同時挑眉。
灌江羊在汴京竟然早就成了招牌,不錯不錯。
“再來二十屜,帶回給護衛們吃。”紀煬從灌江府帶來的護衛們基本都是灌江府本地人,拿點家鄉的美食不為過吧?
誰料那夥計竟然一仰頭,驕傲道:“這位客官,我們小店的包子一人隻可買兩籠屜,多了不賣!”
這竟然還驕傲起來?
行吧。
夥計解釋:“灌江羊太難買了,要是哪家敢說自己不限量供應,必然是假貨,你們可要擦亮眼睛!”
紀煬等人忍不住笑。
特彆是灌江府來的人,眼神都透著歡喜。
看看,他們灌江府的東西就吸引人!
這個小笑話還被大家拿回伯爵府,說給今日在家休息的眾人。
在紀煬他們這聽著好笑,到了伯爵府庶弟這邊,那又是另一番景象。
哦,對了。
除了朝中宗室跟文家,還有他們呢。
就跟癩□□跳腳上一樣,純粹惡心人的存在。
這一個下午,王伯把內裡裡裡外外的人都已查清楚,本就在伯爵府忍辱負重的舊人自然被提起來,一些個頑固的直接被發賣。
不能這麼做?
太苛刻?
都知道伯爵嫡長子跟庶子母子不和,還用留臉麵嗎。
主子發賣一兩個下人,還用得著你開口?
在絕對的權利跟地位麵前,庶弟母子兩人的掙紮顯得有些徒勞。
家中伯爵不在,紀煬就是真正的話事人。
隻是以前的原身不懂,才會以為父親的疼愛才是真的。
實際上隻要把握好他嫡長子的身份,這些都不足為懼。
明麵上是處理好,可內裡一乾事情,還需要紀家長媳來處理。
第二天起來,紀煬受到宮裡傳召,林婉芸同樣起來處理伯爵府一乾事情。
紀煬臨走前還對她笑:“加油。”
甚至都沒問她用不用幫忙。
這點小事,他娘子自然能處理,用得著幫忙嗎。
林婉芸點頭,轉身就成端正氣派的長媳模樣,紀煬甚至差點比個大拇指。
太厲害了。
這點笑意到了皇宮還是沒散去。
皇上在勤政殿見他,看他笑眯眯的,心情也好起來,開口道:“什麼事這樣開心?”
“回汴京了,見到皇上了,自然高興。”紀煬拱手,張口就來,跟他娘子簡直絕配。
皇上並不答,旁邊皇子倒看過來。
這是紀煬頭一次看到皇子,方才已經行過禮。
皇子身子看起來孱弱,不過眼神明亮,看起來很有朝氣。
接下來聊的事,自然是灌江府的事情。
當初皇上給紀煬五年時間,是讓他五年當上知府。
沒想到兩年時間過去,就當了知府,再過三年都走了一個任期。
如今順順當當回汴京,根本不用皇上多插手。
從平亂到收複古博城,再到發展灌江府,臨走還做了場教科書般的雪災預防救援。
皇上從未覺得自己能這樣省心過。
要是武侯在世,估計胡子都能翹到天上,能有個這樣的孫兒,絕對是福氣。
說到最後,皇上開口,問到那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回到汴京,可想過去哪裡任職。”
紀煬正色,十分鄭重道:“全聽皇上吩咐。”
方才紀煬也說過這樣的話,可這會聽起來格外不同。
皇上滿意點頭,心裡稍稍激動,胸口又有咳意,硬生忍著吃了口旁邊不知道什麼茶水,這才緩了過來。
其實把紀煬放哪,皇上心裡有些決斷,可想了想又道:“剛回汴京,先休息十天半個月,等著吏部下文書吧。”
紀煬跟皇上對視一眼,開口稱謝。
他到底幾年不在汴京,若直接任職,誰知道會有什麼事。
如今是給他緩衝的時間,也給他摸清朝堂局勢的時間。
紀煬又留了一陣,臨走時交上來一份輿圖。
這份輿圖,以當初武侯畫下來的為藍本,重新繪製了如今西北邊域情況。
包括古博城,還包括古博城的新城牆。
雖說工部等人回來的時候,已經交給陛下城牆圖紙。
但想紀煬這樣事無巨細,把整個灌江府輿圖重新繪製的,那還是沒有。
皇子看著輿圖,又看看退下去的紀煬,心裡的欽佩更上一層樓。
怪不得父皇讓紀煬掌管開封府,京都府尹,一般來說都是陛下近臣親信才能做。
紀煬,確實配上這個位置!
是的,紀煬下一份工作,就是當京都的府尹!
換算一下,就是首都市長。
這種天子近臣的職位給到他,還提前暗示,更給他準備的時間。
這份信賴,滿承平國也找不到了。
不過誰讓紀煬做過的事足以讓任何一個皇帝信賴。
見過哪家臣子這麼為國為民?
見過哪個臣子打完仗立刻還兵符?
見過臣子能把任地治理的這樣更好,如此省心?
如今不僅得到皇上的信賴,皇子都帶著星星眼。
從宮裡出來,時間到了傍晚。
沒辦法,聊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特彆是旁邊的皇子,皇帝似乎有意教導,所以說話間沒了前幾年那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
反而說話直白不少。
可能這也是天子近臣的待遇。
紀煬用這幾年的功績換來的這個待遇。
紀煬一出宮,滿汴京官員都知道他是下任汴京府尹。
雖然在灌江府也是知府,但跟汴京比,那還是錯一個級彆。
六部直接傻眼,他們還搶人呢?
誰都彆搶了,汴京府尹直接歸陛下來管,直接跳出六部之外。
皇上是不是覺得紀煬當官吏太厲害,所以索性讓他繼續當知府?
不管原因如何,汴京府尹這個位置極為重要。
雖說在汴京城裡,隨便拉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什麼勳貴,是個幾品官員。
當街打架的人身份都會出乎意料,所以在汴京當府尹,其實很難的。
誰知道會得罪哪個厲害人物?
但紀煬卻沒有這些顧慮,一個是他本身名聲厲害,這個厲害還是兩方麵的,治下厲害,做人也厲害,誰敢輕易惹他?
二是他身份確實也高,宗室都懟過,還怕彆人?
有紀煬治理汴京,很多案件也敢審理。
不會再出現和稀泥的情況。
不少人暗歎,陛下讓紀煬來做汴京府尹,是打定了主意要處置在汴京橫行霸道的宗室們吧?
以前那些府尹明麵上也管,但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換了紀煬來,那就不好說了。
就京郊長公主名下的萬裡民田,紀煬都不會忍。
更彆說京郊四處違規修建的各色園子,那些個官員們心裡都要緊一緊。
紀煬出宮時候,還是當初那個小太監來送。
當初那個小太監故意誇紀煬前途無量,被陛下看重,當時平安還給了些賞錢。
沒想到內侍是廣撒網,對那個青年官員都這樣講。
不過這回出來,那就是真心實意恭恭敬敬了。
就如同紀煬上次離京時候說的一樣。
上次覺得事事艱難,就是因為他們還不夠格,手裡的權利,身上的功績還不夠。
幾年過去,情況很不同了。
平安還感慨:“上次信了他的話,以為他是真心誇讚,沒想到是騙人的。”
“這會的恭敬看起來才真心實意。”
紀煬也笑,卻並未說話。
在他從宮裡到家的路上,林家已經把京都的情況整理好,直接送到他手上。
昨天晚上去吃酒之前,紀煬跟林婉芸回林家坐了坐,但時間到底還短,等明日肯定還要去的。
可林家這會就把卷宗送來,自然是表示親近。
等紀煬翻完這些資料,更明白皇上為什麼讓他緩緩再去接任府尹的位置。
這就是給他時間,私下了解京都情況再說。
京都的繁榮自然不用操心,但京郊外占用民田,私建莊園,圈地享樂,藏在繁華之下的製假賣假,高利貸,強買強賣,都是需要整頓的。
皇上直接給了他個大活啊。
以前府尹顧忌多多,不敢真的徹查,如今卻到他手上。
看來皇上也忍他們許多時了。
而且這個官職還有個好處,作為京都府尹,既然皇上手中的刀,也是皇上的親信。
有些針對就不會過於明目張膽,而他還可以用這層身份去查自己的“政敵。”
他本身是刀,可這個刀去向哪,全憑自己做主。
紀煬有些玩味翻著京都情況,這卷宗上自然不會明說,但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官,怎麼看不出內情。
有意思了。
他還在想著,怎麼跟這些人掰掰手腕,這不就來機會了。
汴京府尹。
這個官職有意思。
回到家中,紀煬打眼一看,門房處的小廝儘數換掉,新來的人全都恭恭敬敬,老實得很。
進門後大部分下人基本全都調配一遍,全都不在原來的位置。
眾人規矩做派都變得小心謹慎,各處也十分有章法。
自己不過出去一天,家裡收拾齊備了?
外院如此,內院也很妥帖,除了伯爵老爺的院子跟梅夫人的院子未動之外,其他下人該換的換,該敲打的敲打。
如今的伯爵府,已經是林婉芸的模樣。
她跟紀煬的院子,更是鐵桶一般,誰出誰進誰靠近,都會被詢問。
跟著來的二十兵士都沒用上。
林婉芸解釋道:“他們身手好,辦差也利落,應該跟著你的,拘在家裡反而委屈。”
“內宅的事有王伯帶來的人,還有你原本的舊仆,再有我娘家的人,足夠用了。”
紀煬一邊喝茶一邊聽林婉芸這樣講,心裡萬分安心。
他就說,這小小伯爵府在他娘子手中,完全不是問題。
紀煬調侃:“不愧是伯爵府長媳,確實有大宗的氣派。”
紀煬這話當然是純粹開玩笑,隨後低聲在林婉芸耳邊道:“明日誥命的聖旨會來,正好,幫你裝裝聲勢。”
誥命的聖旨!?
用誥命聖旨來裝聲勢?
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
可紀煬下一句才讓林婉芸高興。
“皇上說,以你帶領醫女去涼西州救人的醫術,足以當醫女官了,等我們收拾停當,你便可去國子監下的醫學當醫學正。”
“雖隻是正八品,但以後自由出入汴京各處,是沒人會說什麼的。”
回了汴京,也不用拘束在家中。
想去國子監教學,那就去教學,想出去遊山玩水,就說自己去采藥看病。
想留在家中不去宴會,那就講公務繁忙,事情太多。
她既是名門淑女,又是朝中女官。
她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紀煬笑:“希望這樣做,不會壞了你名門淑女的名聲。”
林婉芸下意識上前握住紀煬手腕,抬頭驚喜道:“名聲淑女名聲算什麼,自由自在才是真的。”
紀煬乾脆反握回去。
“是,自由自在,才是真的。”
而他的娘子林婉芸,是憑著自己的本事掙得這份自由自在。
他愛她身上敢抗爭的精神,愛她能在力所能及裡做到的一切。
或許人人都誇耀他要當上汴京府尹,但他的娘子同樣厲害。
汴京。
是牢籠,也是翅膀。
他跟婉芸在汴京都有自己想做的事。
接下來這幾日,伯爵府門庭若市,以前冷落的紀伯爵府突然熱鬨起來。
紀伯爵本人沒什麼本事,大家自然不會往前湊。
現在過來,自然是為了見紀煬跟林娘子。
可惜了,他們兩人已經進入完全社交模式。
林家要去看。
西華寺要去請紀煬生母牌位回來供奉。
還有好友的家裡都要坐坐。
再有之前的同僚,比如他之前的上市潞州知州等人。
一圈跑下來,紀煬隻有一個想法。
這比在灌江府當官還累啊!
皇上這是讓他休息嗎?
分明是隱形工作!
等到各家都走一遍,紀煬重回汴京的交際圈。
甚至還把外鄉人卡裡拉出來轉一圈,告訴大家這不是妖怪,這是西域人,雖然沒什麼本事,但以後可能會有本事。
這卡裡還被皇上召見,小吏俞達翻譯,帶上卡裡自己也會些承平國語言,算是簡單交流。
估計再等等,就會有專門的隊伍送探險家外鄉人回家,兩國進行文化交流。
七月十五,紀煬生母的牌位正式回到家中。
暗地裡梅夫人氣到發瘋也沒辦法。
紀煬回來,她還沒考上進士的兒子紀馳已經無人在意,不過沒關係,還有伯爵老爺。
以伯爵老爺對紀煬生母的恨意,肯定不會同意牌位放在家中。
偏偏巧,就在紀煬跟林婉芸安置好牌位,那位避暑回來的便宜老爹馬車到了伯爵府。
同樣下馬車的,還有最新納的兩個美妾。
紀伯爵進到家門,還是他身邊小廝發現異常。
他們在避暑山莊聽說了紀煬回來的事,可家裡如此變化,卻是不知情的。
梅夫人的人特意過來添油加醋講了一番,還提了紀煬把生母牌位接回來的事。
原本以為伯爵老爺對此事會大發雷霆。
沒想到紀伯爵摟著美妾,眼皮都不抬,直接回了自己院子,開口便是:“不是天塌了就彆說話。”
紀伯爵的反應傳到梅夫人跟紀煬耳朵裡。
紀煬嗤笑。
還真以為紀伯爵會替他們“做主”?
那位恨他生母,也不會放棄如今的榮華富貴。
說到底,就是慫人一個。
見林婉芸疑惑,紀煬這才講起他王伯那,又從其他地方確認過的完整往事。
事情自然要從武侯還在的時候講。
他祖父何等功績所有人都知道。
這位伯爵多少本事,又是眾所周知。
每每對比,都會讓他自慚形穢,時間一長,心裡竟然漸漸扭曲。
這個扭曲在武侯要他娶自己部下孤女當夫人時候到達頂端。
但當時的世子,如今的紀伯爵卻不敢多說,他爹讓他娶,他便娶。
隻敢把恨意對準無辜的孤女。
等到武侯發現這事的時候,部下女兒已經懷了紀煬。
武侯當時隻是看著懦弱的兒子,問他為何娶親時裝作歡喜,若他說不娶,他也不會強逼。
但這位伯爵老爺還是沒說話。
武侯失望至極,便提前分了侯府的財產,其中大半給了部下女兒,紀煬之前住的彆院就是分出去的。
武侯想的是,既然過不去也不能和離,那就分院住。
誰料被分了家產的紀伯爵更是恨極,所以有了紀煬的名字。
這個隻敢朝弱者抽刀的紀伯爵,連恨也隻敢用這種懦弱的方式。
當時的他都不敢反抗,隻敢對還沒長成的原身怒斥。
如今兩人身份顛倒,紀伯爵自然不會多說半個字。
他甚至還想著,萬一能沾紀煬的光。
恨的恨的,恨也要享受。
頂多在背後使壞。
約莫是如今很多勳貴的寫照。
說完這些話,林婉芸心裡也是震撼。
沒想到紀伯爵竟然是這樣的人。
這樣伯爵府都沒倒,可見武侯留下來的家底有多厚。
紀煬跟林婉芸今晚還要出門,這次是見懷孕的映月郡主,跟他們一起出去吃茶。
兩人剛出伯爵府,便看到同樣出伯爵府的便宜老爹。
那紀伯爵看了他們一眼,直接放下車簾,竟然是招呼都懶得打。
隻要不耽誤他享樂,什麼都無所謂。
紀煬忽然想到原身的遺願。
他可一直沒忘。
原身在消散之前,哭著說為什麼他爹不喜歡他,為什麼默許他去那麼荒涼的地方。
他想讓他爹後悔。
當時紀煬就很想說,人心本就是偏的,不會因為你做到什麼成績便高看你一眼。
紀煬如今的功績放在誰家,都是光宗耀祖的。
那原身的爹還是無所謂。
讓他後悔,哪有那樣簡單,人家根本不在乎你,又何談後悔。
紀煬也沒想到,原本以為原身的遺願很好了結,誰知道碰到紀伯爵這種根本不在乎任何的人的。
罷了。
以後總有機會的。
但他這個態度也不錯。
時至今日,在這位也不反對的情況下,伯爵府完全在他跟婉芸的手中。
任誰都翻不起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