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四四方方。
皇宮在中間偏北的位置,皇宮左邊是宗室十二裡坊,右邊為官員十二裡坊。
跟他們正對應的南邊,則有大小裡坊八十多個。
這些裡坊直接被劃分為東市跟西市。
東市緊鄰宗室,裡麵喝酒耍樂的地方不少,價格也更貴些。
西市挨著大小官員住所,價格比東市好點,可花樣最多。
東西兩市平時巡邏的捕快也多,所以反而相安無事。
倒是集市附近的裡坊,裡麵住的多是小商小販平民百姓。
按理說那些貴家子弟不會過來。
但那裡暗藏的齷齪事也不少,不少豪門子弟偷偷過來都做些看似風花雪月,其實見不得人的勾當
承平國汴京城有句話,在東西兩市要規規矩矩,去到附近裡坊跑馬也無事。
這次犯事的琨王十二孫兒,就是在東市附近的待賢坊鬨的事。
那待賢坊人員混雜,私門暗娼極多,各色酒水更是一應俱全。
看著卷宗就知道,這十二孫兒便是從私娼喝酒出來,又趕著去延平門耍樂,直接跑馬傷了進城賣菜的祖孫兩個。
老人家還好,小孫女為了推開爺爺如今還在醫館躺著。
那老人家隻這一個孫女,說什麼都要討公道。
可彆說公道了,他們連狀告都是沒門路的。
捕快過去,也隻是說會跟大人講。
等報到汴京府衙判官這,他想是不是怎麼審理此案,而是要私下找琨王十二孫兒協商,銀錢賠到位,這事差不多了結。
這甚至是判官為數不多能做的。
前府尹在的時候,也是這麼做的。
如果真的按照程序審理,隻會讓王孫惱羞成怒,非但不會給賠償,說不定暗地裡再去整人家。
判官看著紀煬的人已經出發去琨王府提人,焦急道:“大人,紀大人,之前也有官員想替平民出頭,您知道結果是什麼嗎?”
“是那家平民百姓被人日夜騷擾,不得不舉家搬遷,離開汴京,甚至汴京城外也是不能住的。”
看似壓著宗室子弟道歉了,錢也賠了,私下怎麼收拾,那又是另一回事。
再說,律法裡的彎彎繞繞,你這個沒科舉過的紀大人可能不知道,但人家坤王府有的是人懂。
人家天天觸犯律法,也養了一大幫最會鑽律法空子的!
這會說再多,紀煬還是氣定神閒,絲毫沒有一點懼怕,等著前麵說琨王家十二孫兒徐興已經到了公堂,受傷的老人家也已經到此,紀煬整理衣冠前去公堂之上。
他越是淡定,後麵的判官跟推事越緊張。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火也太旺了。
都知道紀煬是個混不吝的,更是個膽大妄為的,可也沒想到,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拿宗室開刀?
他真的不想乾了吧。
琨王是什麼人?
他可是最護短的。
幾年前琨王孫兒強占田地的事鬨出來,林大學士親自出手,這才判他家小孫子流放仗刑。
那事折騰了至少一年。
而且動宗室的利益,他們宗室是會聯合起來找麻煩的。
當初林大學士出手才懲治了他們,讓他們安分一點,如今紀煬剛回汴京兩個月,上任當府尹頭一天。
判官跟推事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不該把這個案子拿過來?
就算試探長官,也要拿個好解決的啊。
可惜這會不管他們怎麼想,紀煬已經去了公堂之上,左右兩邊的護衛皆是他的人,後麵則是府衙本來就有捕快。
這兩撥人的臉色對比鮮明,前者對紀煬滿滿的信任,後者就差求饒了。
而堂下兩個人,一個站一個跪。
站著的是琨王十二孫兒徐興,稱得上膀寬腰圓,跪著的是受害人那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家。
徐興自然是不用跪的,身為皇室子弟,彆說紀煬這個從三品,便是二品大員那也是不用行禮。
那告人的庶民反而要行禮。
紀煬坐下,開口道:“給受害人抬張椅子。”
老人家被小吏魯戰扶起來,又有太師椅供他坐下。
剛開堂就有這場麵可看,衙門外來看熱鬨的百姓下意識歡呼起哄。
這下,場上的局麵就變了。
紀煬在公堂之上,受害人坐著太師椅,那宗室子弟徐興站在旁邊。
場麵一時反轉,從心理上已經感覺出不同。
徐興果然不爽,看向紀煬的時候直接道:“紀煬,你到底想乾什麼?!”
不過徐興剛說話,身後便來了個門客模樣的人,在他耳邊低聲講了些話。
過了會,徐興哼笑:“我家門客對此事最是了解,讓他來說。”
所謂養的門客,就是給這些紈絝子弟處理亂七八糟的事,處理得好了都能得點賞錢。
他們對付這種事,肯定有些門路。
紀煬看著他們眉來眼去,直接道:“肅靜。”
那徐興看向紀煬,明明都是同齡人,以前都被喊紈絝,怎麼你這紈絝就到台上了?
聽說還欺負徐銘,徐銘竟然還為他辯解,自己要好好尋尋他的晦氣,找誰不好,偏偏來找他?
紀煬見他們不再說話,那老人家還有些坐立難安,溫和道:“老人家,一會要詢問幾個問題,您傷著了,坐著回答即可,不用緊張。”
“來人,給老人家端熱茶。”
有熱氣騰騰的茶水,十分能緩解人的情緒。
眼看著事情做完,紀煬才一點點詢問,從最開始事情經過,再到結果,又傳召給祖孫倆看病的大夫,問得事無巨細。
旁邊小吏嶽文塞筆下生風,全都記錄在案。
等問到被告人徐興時,自然是門客幫他回答,他還有悠閒地在那扇扇子,紀煬隨口道:“九月份的天了,附庸風雅。”
作為審案的府尹,按理說不應該多說一句。
可他是紀煬啊,紀煬不嘲諷人才是怪事吧?
這種人設,他肯定會好好用的。
果然徐興差點上前揮拳頭,後麵門客小廝死死按住,這才算完。
門口上前,恭恭敬敬回話。
但到他嘴裡,喝酒□□縱馬傷人,就變成琨王殿下的十二王孫,為了辦公務所以清早起來出城。
走的時候比較著急,天也沒大亮,所以沒看清楚,屬於無意傷人。
等被官府傳召的時候,這才知道自己做了錯處,除了包那他們的醫藥費外,願意贈銀五十兩,讓祖孫兩個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