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昨兒夜裡秦嬤嬤將姚貴人帶回來,姚貴人跪在地上求饒,太後看到她那張破了相的臉,那一瞬間,突然什麼念想都沒了。
就是一個不相乾的人。
她人老了,念舊,心裡頭惦記著安樂,便被周崇和姚貴人捏住了軟肋,硬生生地曆了一劫。
如今,人是緩過來了,身子上落下的病卻非一日就能好轉,上了年紀,病來如山倒,星煙去看她的時候,太後還躺在床上。
“哀家不糊塗,知道是皇後在逼著哀家認清現實,這一逼,皇後倒是將哀家從那泥沼子裡拉了出來。”太後躺在床上,星煙坐在她床邊的圓凳上,抿著微笑,慢慢地聽著她說,“倒是為難了皇上,先皇在世時,皇上就與哀家站在同一條戰線,先皇走了之後,留了哀家和皇上兩個孤兒寡母在世上,麵對朝廷上一堆的爛攤子,哀家和皇上更是心意想通,什麼事情都是直說,從不會有隱瞞,這回,皇上卻是顧忌著哀家的身子撒了謊,看來哀家是真的老了。”
“哀家往後就落個清閒,後宮裡的事,全靠皇後去操持吧,皇後的本事哀家也看到了,後宮交到皇後手上,哀家放心。”
星煙叫了太後一聲母後,“都是母後教導的好。”
這一聲母後,讓太後頗有感觸,頭一次體會到自己的兒子當真替她娶了個兒媳婦回來。
若是平常百姓,姑娘嫁過來,就能跟著兒子叫一聲娘或是母親,皇家不同,規矩多,禮數繁瑣,沒當上皇後,沒到時候,母後二字,還沒資格叫。
太後今日將後宮的權力正式交到了星煙手上,便是到了時候。
太後又多說了兩句,“皇上的性子倔,認定了那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不被規矩所束縛,自個兒怎麼高興怎麼來,從不在意眾人的目光。”
星煙乖乖地聽著。
皇上確實是這樣的性子。
太後說完皇上,不自覺地就想起了先皇。
“先皇則不同,凡事都喜歡循規蹈矩,在朝政上如此,在後宮亦是如此,三宮六院,一個蘿卜一個坑,隻要是設立了位置,就一定得找個女人填上,講究雨露均沾。”太後對先皇的感情,實在是稱不上好。
若是讓她去回憶,如今腦子裡也就隻剩下一堆女人堆裡的風浪,她還記得清楚。
太後厭倦了那樣的日子,如今再經曆了一個姚貴人,更是厭倦。
“上回皇上同哀家提過遣散後宮之事,哀家同意,等這次皇上剿了魏敦回來,就都遣散了吧,擺在那裡都是些擺設不說,還不會讓人省心,勾心鬥角的日子哀家過了半輩子,知道是什麼滋味,也不用皇後再去體會一把。”
星煙心頭一熱。
太後對她的好她豈能不知。
上回她染了風寒,太醫查出來了她身子寒涼不易有孕,太後不但沒有嫌棄她,還讓秦嬤嬤將消息壓了下來。
就算是普通百姓,恐怕也做不到這一點,更何況還是帝王之家,子嗣關係著江山社稷,豈非兒戲。
太後卻是半點都沒難為她。
沒逼她,也從未在她麵前詢問過。
如今還要遣散後宮。
太後這是在護短。
太後說,“既然都成皇後了,往兒個就是一家人,大夥兒齊心合力將勁往一個方向使,再困難的坎兒,也能跨過去。”
星煙知道,太後這是在委婉地告訴她,龍嗣的事讓她先彆在意。
星煙心裡感動,沒當著太後的麵落淚,出了福壽宮,眼淚就沒忍住,好哭了一陣。哭過之後,內心又突然又強大了不少,如今撐著她成長起來的已經不再是仇恨,而是來自在意她的人,對她的關愛。
有的人是越挫越勇,有的人遇愛則剛。
星煙兩者皆是。
半月後,當皇上告訴星煙,他要走了的時候,星煙內心比之前要堅強的多。
魏家的軍隊已經是攻了上來,堵在了秦淮河的對岸,贏家和魏家的這一場仗,終究要做個了斷。
“朕將禦林軍留給你,還有席允,肖安,薛先生都會在,太後的身子朕也問過太醫,比起之前大有好轉,若有些事你實在是拿不定主意,就去找太後商量,後宮的那些女人朕早就不想留了,若是再敢來惹是生非,你拿出皇後的手段,該死的死,該走的走,彆難為自個兒。”贏紹將她抱進懷裡,細細同她交代。
他不想她再為了那些不相乾的女人操心。
“朕最多一個月就會趕回來,快的話隻需半月,你彆太擔心,朕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更何況朕的身邊如今還有了皇後,朕更不會輕易去冒險。”
贏紹儘撿了好聽的哄星煙,哄了大半夜,星煙才鑽進他懷裡,讓他好好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