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14(1 / 2)

傅洵在劇組的最後一天, 他的戲份其實已經拍完了, 但沒有去找楚舟, 因為楚舟當天有一場哭戲, 是柳夢歸這個角色唯一一場哭戲,所以很早就在醞釀情緒, 傅洵沒有去打擾他。

劇情裡, 柳夢歸是小時流浪在外被樓雪生收養成了徒弟, 但他並非沒有親人的記憶。他記得自己的爹娘被仇敵殺害, 然後留下了一把劍,可惜這把劍失蹤了, 後來柳夢歸機緣巧合找到了這把劍。

楚舟演的就是看到劍的這一段,難度比較高,因為鏡頭一直對著臉,沒有一句台詞,就隻拍情緒變化, 直到他潸然淚下。

傅洵覺得就算是他去拍,這種戲也不怎麼好拍, 要麼就是全身心進入角色,與其合二為一,感受角色所愛和所痛, 要麼就是多想想難過的事情。如果用這些方法投入很深,情緒會不太容易快速走出來, 頗有些傷神。或者單純憑借技巧演出來, 不過效果可能就沒有那麼好了。

拍這條的時候, 場內氣氛都很安靜,楚舟休息時一直低著頭,沉著臉想什麼。

開拍時,傅洵穿著便服戴著帽子,一直站在攝影的後頭遠遠地看著屏幕上拍攝的畫麵。楚舟情緒掌控得非常細膩,他演得並不誇張,表情變化細微卻牽扯情緒極多。直到楚舟一滴淚落下,傅洵突然覺得自己跟著眼睛一酸,心跟著淚落向下軟塌了半塊。

導演喊停,這條一次過了。

但楚舟的情緒好像還沒停住,邊往外走眼淚還在往外流,楚舟低頭用手背擦水,導演喊助理帶他去外麵休息。助理給楚舟披上外衣,發現一個帽子壓得很低的男人徑直走過來攬過了楚舟的肩膀,低聲說了句:“交給我吧。”

助理無比疑惑,正準備問一句“你誰啊搶我工作”,結果抬頭對上那人的臉,發現竟然是傅洵,便隻好唯唯諾諾地應下,灰溜溜地從一邊走了。

傅洵找了間沒人也沒有攝像頭的休息室,坐在沙發上用紙巾給楚舟擦臉。楚舟輕輕扶住了傅洵的手腕,低聲道:“我……自己來吧。”

傅洵點頭,然後讓楚舟靠在自己身上休息。楚舟的手掌攤開搭在傅洵的腿上,傅洵將手指小心翼翼地插.入他的指縫,與他五指交疊,指腹撫了撫他的手背,道:“你太投入了,休息會兒吧。”

“其實不算投入……”楚舟低著聲音,“我想起了……一些難過的事。”

傅洵很溫柔:“什麼?”

楚舟突然問:“傅老師,你經曆過重要的人離開你麼?”

傅洵:“沒有。”

楚舟靠在傅洵的肩上,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是做夢時在呢喃:“我知道我爸走的時候,我還在學校,當時其實我不意外,因為他之前就已經化療很久了,估計是實在撐不住了……”

“我去醫院,看到他們給他蓋上白布,然後陪我媽,我都沒哭出來,好像臉上的神經都結了冰似的,動也動不了。”

“直到我自己回家,關上房間的門坐在桌子前麵,看著窗戶外麵一點一點黑下去,就有那麼一個瞬間,神經好像解封了,我突然就開始嚎啕大哭,連我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好像眼淚自己有了意識,它們知道為什麼而流。”

“最後我哭累了,然後洗了個澡,做飯等我媽回來。當時那個瞬間,我好像變成了大人,我不喜歡,但我要強迫自己接受這一點,拚命告訴自己,‘你必須要長大了’。”

“那個感覺,像被石頭壓著,我過了好些日子,才能喘過氣來。”

……

情緒在空間沉默地流淌。傅洵沉默許久,問:“楚叔叔……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很溫柔。”

楚舟答得很輕,一滴水從他眼角滑下,濕在傅洵的肩上。傅洵安靜地陪著他,仿佛歲月停駐,光影漫長。記

傅洵正準備離開片場時,楚舟已經開始演下一場戲了,冬日的陽光總是過於謙遜,卻將楚舟一身挺拔的黑衣照得格外的打眼。

反派正囂張地站在高處,居高臨下地講著他的歪理,企圖蠱惑人心:“柳少俠,你應該感謝我,你瞧瞧你,年少有為,前途光明。雖然我讓你經曆了這麼多的確讓你感到痛苦的事,但若不是我給你這麼多磨礪,你豈能成為今天的你。是我給你的痛苦造就了你,又讓你堅強的活到了如今!你應該感謝我的慷慨,而不是拿劍指著我。”

柳夢歸沉默著注視他片刻,然後竟然笑了起來,是最為不屑的嘲笑,原本溫柔的眉目,此刻卻宛若凝結成霜,冷漠無虞。

“痛苦沒有造就我,是我,造就了我。”

“我今天會出現在這裡,並非是你的慷慨,而是你的罪有應得。”

傅洵在遠處回頭時,看見鏡頭的中央,柳夢歸一劍向前劃去,白刃似是斬斷了陽光,劃開一片光華。

*

這部劇從春天拍到夏天,六月份的時候,楚舟終於殺青了。他下飛機和接機的粉絲打過招呼,然後上了公司安排過來接他的車。剛上車,他想給傅洵打個電話說自己回來了,結果他剛撥號,車內就有鈴聲響了起來。

前排司機回過頭,摘下墨鏡,朝楚舟打了個響指,示意他看這邊,楚舟一抬頭,發現竟然是傅洵。

楚舟有些驚喜,身子往前挪:“傅老師!你今天沒有工作嗎?”

“嗯。”傅洵回過頭,將車發動,往前開了一會兒,到紅綠燈時,突然問他,“你今天還有事嗎?”

楚舟仔細想了想:“沒有了。”

傅洵手握緊了方向盤,似乎有些緊張,嗓子有些乾:“我等會兒晚上要回家,例行家庭聚餐,……你願意跟我一起去麼。”

楚舟突然不知所措了起來:“真的可以嗎,我要不要做什麼準備……”

傅洵連忙道:“不用,你人去就行了,我媽……想見見你。”

楚舟結結巴巴:“好……好,那、那當然可、可以……”

沉默半晌,他深呼吸一口氣,將心情平靜下來,然後自嘲的笑了一聲,撓了撓脖頸:“唉,我剛剛怎麼突然這麼緊張,話都說不清了。”

傅洵輕輕笑了笑:“你彆緊張,我媽很好相處的,至於我爸,你當他不存在就行。”

楚舟:“……”

楚舟回家洗澡換了身衣服,然後就跟著傅洵去他家。傅家有個挺大的庭院,楚舟邊走邊忍不住發出感慨的聲音,然後指著庭院周邊一排連著的紅磚小彆墅:“這些,哪些是你們家的?”

傅洵抬頭瞥了眼:“應該都是。”

楚舟:“……”

草,原來這就是豪門的感覺嗎。

“走這邊。”傅洵拉著楚舟走,到了一個比較闊氣的彆墅麵前摁了門鈴。

開門的是傅寒川,楚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模樣立馬尊敬:“傅總好。”

傅寒川本來一頭霧水,然後看了看傅洵,便明白狀況了,拉開門:“進來吧。”

然後在客廳,楚舟在沙發上一眼瞥到了聞燈,聞燈剛好也抬頭,與他麵麵相覷。

楚舟愣了愣,然後同樣尊敬地打招呼:“聞……聞導好。”

沒過多久,傅媽就抱著一隻薩摩耶幼犬走出房間,聞燈看到小狗眼睛一亮。傅媽看到聞燈,笑了笑:“上次聽說你喜歡狗,可惜這孩子被抱去醫院例行檢查了,這一次剛好在家,你同它玩玩。”

小奶犬縮在傅媽的懷裡,衝聞燈眨了眨眼。

傅寒川伸手:“唉,媽,你等等……”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看見聞燈欣欣然將狗抱走了,隻好在心中歎氣。得,聞燈記這一個晚上又懶得搭理他了,人不如狗。

傅媽將狗脫手,回頭看到楚舟,還不等傅洵介紹,就熱情地上前握手:“你就是楚舟吧,真人比屏幕裡好看多了。”

楚舟靦腆的笑了笑:“阿姨也特彆漂亮。”

傅媽拍了拍他的手臂,開玩笑道:“害,我能不漂亮嗎,不然我能把傅洵生得這麼帥。”

傅寒川在後麵的沙發上插嘴:“我不帥嗎,怎麼不提我啊?”

傅媽笑容和藹地看了傅寒川一眼:“這兒有你什麼事。”

傅寒川立刻閉嘴。

傅媽拉著楚舟的手坐在沙發上:“傅洵對你好嗎?如果他欺負你,你可以跟我告狀,我一定替你教訓他。”

傅洵跟在旁邊坐下:“我怎麼會欺負他。”

這時,大門又傳出了開門的聲音,一個女聲輕快地傳了過來:“小姨媽,我來蹭飯啦!”

賀南風走到客廳時,眼睛迅速掃過一圈,笑容突然凝固,遲疑片刻後退幾步:“要不,我還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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