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注意到,那個秦非一邊說著話,一邊不斷做出一些細微的小動作。
偏頭、側臉、伸手,仿佛抓住了什麼,又鬆開。
就像是,他的身邊還站了另一個人。
一個看不見的人。
是汙染源?
那個時候祂應該還不是汙染源,而是溫以安,是他自己。
秦非看得來了興趣,三年前的自己,話這麼多嗎?
秦非搜尋著腦海中的記憶畫麵,無論是在規則世界以內或以外,他從來不是一個喜歡碎碎念的人。
當時的他和汙染源,居然是這樣的相處方式。
有點新奇,又有點有趣。
從這些秦非自己的話中,秦非可以得到不少信息。
不難看出,三年前的這個副本時,情況和如今有很大出入。
首先,當時的副本難度比現在高。
三年前進入這個副本的玩家綜合實力應該比現在的更強,卻在將喜物集齊之前已近乎全軍覆沒,隻剩下唯二的兩根獨苗。
其次。
現在的副本裡有兩個鬼新郎,立場各不相同。
三年前的鬼新郎卻隻有一個,與玩家站在相同陣營。
蝴蝶拿到的角色卡,在舊版本的副本中似乎並不存在。
多出來的那個新郎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副本新增的設定嗎?
秦非實在有些想不通,繼續緊盯著眼前的畫麵。
在清醒的時候自己看自己,是一種十分彆扭的事。青年微蹙著眉,靜靜聆聽著自己的聲音。
“你在裡世界有找到第六幅畫的痕跡嗎?”
“有點難辦……我們連第六幅畫是什麼都不知道。”
“還是前麵耽誤了太多時間。要是能早點發現榕樹的秘密就好了,裡世界的那三幅畫我們都可以提前拿到,不用等到晚上。”
“等出了這幅畫,你先回表世界來,裡世界太危險了。”
梳妝台旁的秦非手中握著一把梳子,一邊說話,一邊輕輕梳著自己的頭發。
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的動作看起來正常,實際卻有些不對勁——與其說,他是在自己梳頭,倒不如說他的手是被其他人握住了。
這畫麵看起來著實滲人,可秦非完全感覺不到恐懼,倒是越聽越來勁。
三年前的副本,還分表裡世界?
聽上去,當時的表裡世界,好像是以白天黑夜的交界作為區分的。
白天的土樓是表世界,夜裡就進入裡世界。
同時,庭院裡的榕樹充當著另一條聯結表裡世界的通道。
玩家通過榕樹,在白天也可以自由進出裡世界。
這個設定現在應該也已經發生了變動,因為秦非今天上午爬過榕樹,上上下下都摸了個遍,完全沒有發現什麼表裡世界的存在。
聽著自己的聲音,秦非的太陽穴傳來了陣陣輕微而連綿不絕的刺痛。
有些畫麵,正在空白一片的腦內漸漸成型。
梳妝台旁傳來的話音就像一支畫筆。
準確來說,應該更像是一隻刷子,抹去了秦非蒙在記憶中的塵土。
聽的越多,回想起來的也越多。
那邊的對話是斷續的,不完全連貫,秦非想起來的卻要更多一些。
他剛才的猜測沒有錯,三年前的副本設定的確與如今的大相徑庭。
進入土樓的玩家在副本開啟不到兩小時後、第一次夜晚來臨時,就發現,這個副本存在著表裡世界。
裡世界的土樓沒有一絲光亮,紙人無處不在,隻有躲在自己的房間裡或是提著燈籠,才能逃過一劫。
玩家們第一夜在房中沒有出來,可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意識到,要想完成副本,他們就必須探索裡世界的土樓。
含有喜物的畫卷,有一多半都在裡世界中。
除此以外,新郎身份的玩家還和裡世界有著更多的牽連。
當時的新郎和新娘角色由玩家自行決定扮演,秦非和溫以安作為黑羽的會長和副會長,毫無爭議地拿了新娘新郎角色卡。
有好幾副畫中的任務都需要雙線完成,比如在庭院中敬酒的喜宴,還有眼前的這副梳妝畫。
雙線,意味著新郎和新娘,必須同時進入畫中。
但簡單的同時入畫不夠。
如果新郎新娘都從表世界進入古畫裡,新郎隻會變成畫中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
支線缺失了重要人物,劇情任務無法推進,係統會直接提示玩家元素缺失,然後將所有人強製彈出支線劇情。
通關進度陷入了停滯。
直到當年的秦非提出了一個猜想:
既然古畫內容是新娘回憶已經逝去的戀人,那麼,或許新郎需要以“已經死去”的麵貌出現在畫中。
玩家們等了大半天,直到夜幕降臨以後,眾人再次入畫。
從裡世界入畫,溫以安在畫中成功拿到了鬼新郎的身份。
可這樣一來,所有的支線劇情都隻有在入夜以後才能推。
是絕對來不及的。
好在玩家們第二天又發現了榕樹的秘密,溫以安接連幾次孤身一人進入裡世界,這才拉平了推本進度。
秦非還想繼續回憶些什麼,可記憶隻到這裡就戛然而止。
當年的秦非和溫以安離開這幅畫卷之後發生了什麼,秦非依舊不得而知。
偏偏,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