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零碎的、串聯不起來的訊息,對於玩家最終的求生沒有絲毫幫助。
其實,早在第三天晚上,秦非就已經道破了副本的真相,這個副本玩到最後,靠的是運氣。
這也是羅盤推薦祠堂的原因。
摸清祠堂地形,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將玩家從這隻靠運氣的困境中拔出來一些,替自己增加一點活命的可能。
“反正,不管怎麼說,那個徐陽舒家裡是絕對沒有去的必要的。”剛才的大佬觀眾都說了,以前的玩家不是沒搜過徐家,但根本沒人找到過那本馭鬼術。
彆人拿著道具都找不到的東西,這波人兩手空空憑什麼就能找到?不可能的事情嘛!
倍感無趣的靈體一邊說著一邊搖頭,興致缺缺地走開了。
光幕中,玩家們在夜晚的村道上無聲地前行,畫麵幾經輾轉,終於,一條窄巷出現在眾人眼前。
徐陽舒被迫在前頭領路,走路時雙腿肉眼可見地發著顫,整個人幾乎都黏在了一旁的蕭霄身上。蕭霄的臉都黑了,不就是一個女鬼,他見得多了去了,有那麼可怕嗎?
蕭霄完全忘記自己昨晚在亂葬崗上差點被那些屍鬼嚇到心臟驟停,雙開兩條腿,步子邁得飛一樣快。
不遠處,一棟二層樓高、帶著獨立院落的小樓佇立於黑暗之中。
秦非幾乎一眼便斷定,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雖然整座守陰村都灰撲撲的,但眼前這棟房子年久失修的程度儼然已經遠超於其他屋舍。白日的光線在這個地方似乎被遮住了,整棟房子被一種濃厚到幾近肉眼可見的陰氣籠置著。
離那遠子還有十來米遠,徐陽舒的發抖已經從兩條腿蔓延到了全身。
“我我我我我……”他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可憐的npc沒有得到玩家們的垂憐,被蕭霄和林業一左一右架著來到老宅門前,伴隨著“吱吖”一聲輕響,厚重的老舊院門被推開,一股透徹骨髓的寒意撲麵而來。
"咯咯。
“咯咯。”好像有人在笑。可仔細去聽,那聲音卻又消失不見了。
門的背後是一座破敗的
天井,雜草叢生,院子側邊的樹木早已枯死,一窩烏鴉在玩家們進門時受驚忽地振翅飛走,翅膀拍擊迸發出的聲音將眾人嚇了一跳。
院子中心的小樓前掛著兩條白色的幔帳,無風而動,像是兩條長而蒼白的觸手,仿佛下一秒就要纏到玩家們的脖子上去。
秦非在院門前站定幾秒,見院中再無其他異狀,繼續向內行進。
到了這樣一個和鬼屋差不多的地方,幾名玩家心中多少都有些不太自在。
唯有秦非,神情平靜中甚至帶著些許愉悅,步履輕鬆地踩在雜草與碎石之上,還能抽空回過頭來打趣徐陽舒: “你家院子,布置得真是很彆致。”
徐陽舒: “……”真的笑不出來。
小樓的門沒有落鎖,虛掩的門縫輕輕一推便能打開,徐陽舒瑟縮在隊伍最後麵,進門時頭也不敢抬,腦袋都快低到□□裡去了。
秦非若有所思地望了徐陽舒一眼。他這個狀態,看起來實在有些不太對。
樓裡的寒氣比外麵更重,因為常年無人居住,空氣中滿是塵蟎漂浮的味道。秦非又開始咳嗽。
鬼嬰不知感受到了什麼,坐在秦非肩上興奮地啊啊直叫。“好濃鬱的鬼氣。”蕭霄輕聲嘟囔了一句。秦非看了鬼嬰一眼,邁步踏入樓內。
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屋裡沒有點燈,本就微弱的光線像是被什麼東西隔絕在了樓外似的。
從秦非進門的那一瞬間起,他的眼前就完全成了漆黑一片。
緊接著,秦非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近距離出現在了他臉前。秦非眨了眨眼,默默退後半步。
周圍這麼黑,伸手不見五指,秦非本該什麼也看不清才對,可不知為何,對麵那東西的輪廓卻顯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雙瞪得如銅鈴般的血眼,小而渾圓的瞳孔微微轉了一下,直勾勾地朝秦非看了過來。
"啊!!!!"
“臥槽!什麼玩章?
幾聲尖叫相繼從身旁發出,足以表明秦非並非獨自一人享受到了女鬼的款待。背後的樓門不知何時已然閉合,整座建築內響徹著徐陽舒的慘叫。
“——彆叫了!”孫守義劇烈地喘息著,從口袋中取出一截蠟燭。
並沒有“
點蠟燭”的動作,那蠟燭遇到空氣卻自動燃燒了起來,不算明亮的火光照亮了這座小樓的一角。
徐陽舒還驚魂穩定地坐在地上,見所有人都望著他,頗有些尷尬地站起身來。“嘿嘿,你們都不怕的嗎……膽子真大哈。”他摸了摸後腦勺。
玩家們:
其實他們也怕的,就是還不至於怕到滿地亂爬那麼誇張。
有了光,能夠看清彼此的位置,眾人總算是冷靜了些許。
蕭霄打量起樓內的布局來:
“正門擺著三炷香,東西南側各有一捧草木灰,門口懸白幔,屋內懸銅鏡。
他一眼就辨認出了其中關竅:
“有人在徐家擺了一個聚陰的陣法,湘西這個地界本就鬼氣森然,趕屍時各路遊魂都從此處過,加上徐家家中無人,房屋年久失修,更是成了孤魂野鬼最喜愛的容身之所。"
徐家祖輩修習趕屍之術,家中又有馭鬼術這樣的不傳之秘,想來家學十分淵源,到徐陽舒爺爺這一輩,即使敗落了,會幾個陣法也還是不足為奇。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法陣或許是徐家人離開之前特意擺上的。"為的就是將這屋子打造成一處聚陰之所,利用鬼怪嚇退想要來徐家盜寶的山野毛賊。
怪不得徐陽舒早上回家撞了鬼,不出意外的話,這樓裡各色各樣的鬼怕是還有一大堆呢。
蕭霄一邊分析一邊解釋,孫守義在旁聽得目瞪口呆:“你是怎麼知道的?”
蕭霄道: “我不是說過嗎?我在進副本以前就是個道士。'
他可不是徐陽舒這種招搖撞騙的騙子,他從小就拜了正統的師門,長大後上了道教學院,本碩連讀,一畢業就有研究生學曆。
孫守義:
在被拉入規則世界前的幾十年的人生中,孫守義都一直是個堅定不移的無神論者,唯一的信仰就是社會主義。
如今聽蕭霄一番話,感覺次元壁都破了,世界觀也有一點崩塌。
他扭頭,看見秦非正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屋內情況。孫守義不由得眉毛一挑: “你怎麼一點都不震驚?”
秦非眨眨眼,不解道: “我為什麼要震驚?”
秦非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能接觸到的各類
非正常事件遠超常人,在死人堆裡混久了,多多少少也聽過一些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秦非對這類事件一向接受良好,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反正他以前對鬼挺感興趣,現在對鬼也怕不起來。
孫守義: "……"
總覺得哪裡受傷了。
孫守義退後兩步,往同樣驚懼難安的林業和淩娜身旁挪了挪。那邊才是自己該呆的地方。
秦非已經開始詢問徐陽舒: “你家的舊書放在哪個房間裡?”
徐陽舒沉默了一下,不太情願地道:“應該是在二層的閣樓。”
秦非點了點頭,沒有遲疑,邁步向不遠處的木質樓梯走去。
其他人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二樓的麵積比一樓要小不少。正對樓梯的是一道走廊,上麵堆滿了雜物,舊報紙、散落的床單被褥、燈泡、鐵絲、拐棍….…七
零八落的雜物散落了滿地。
走廊兩側沒有房間,隻在道路儘頭有著一扇十分破舊的木門,門上隱隱刻著一道花紋。
"這好像是…一行字?"林業湊近看了半晌,勉強辨認出其中幾個, “最…地……”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秦非雙手抱臂,在林業身後緩緩念道。
林業又仔細看了看,驚喜道: “還真是!”
可他不明白: “這是什麼意思?”
可惜秦非也不明白。
低低的陰笑聲又從背後傳來,孫守義麵色不虞,舉著手中的蠟燭朝身後的黑暗處揮舞了幾下。
“這是低級靈光蠟燭。”蕭霄向林業和淩娜解釋道, “有一定的驅魔效果,在中式本和西式本中都可以生效。"
在F級玩家當中,靈光蠟燭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了。
孫守義凝眉道: “我們得快一點,靈光蠟燭的持續時間隻有20分鐘。”
樓裡亂七八糟的臟東西不少,沒有道具輔助,大家很可能應付不過來。
蕭霄點頭,上前試著擰了好幾下門,卻都沒擰開: “這門怎麼擰不動?”他深呼吸續了一波力,抬腳用力一踹!
"
砰!"
伴隨著咚一聲巨響,看上去老舊的木門紋絲不動。倒是頭頂的牆皮紛紛落下,灰塵四溢,嗆得蕭霄眼睛都睜不開了。
“咳咳!咳咳咳他媽的…”一身道袍的道長在百忙之中憋出一句國粹。
身後的過道上,白色的鬼影再次倏地飛過。
有孫守義的蠟燭做擋,這東西暫時近不了大家的身,玩家們又掌它沒辦法,隻能雙目放空,全當看不見。
隻是可憐了徐陽舒,嚇得差點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眾人盯著那白影消失在走廊儘頭,臉色沉了下來。
他們要想趕在淩晨之前回去,就必須要加快速度才行。
雖然副本沒有明確的規則禁止玩家外出,但黑夜的危險大於白天,是所有人公認的事實。現在才剛天黑不久,這間屋子裡就已經是這幅鬼相,等到臨近半夜時,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
子..
孫守義眉頭緊皺,將快要癱倒在地的徐陽舒一把撈住: “怎麼回事?”
按照徐陽舒的說法,他今天早上天亮時才來過這裡一趟。現在門打不開,要麼是他鎖的,要麼,就是他在說謊。
事到臨頭,徐陽舒想再蒙混過關也不可能,他小心翼翼地退後半步,額角青筋與冷汗並起:“是,我是騙了你們……”
他早上的確來過這裡,也的確沒有找到那本書。
但所謂的什麼“將屋子翻了個底朝天”,完全是他編纂出來的。他獨自進入這座老宅後,遇到了和現在一模一樣的境況,整座房屋漆黑一片,屋內鬼影幢幢。
徐陽舒本就是一人獨行,差點把膽嚇破,用儘自己積攢了半輩子的勇氣上到二樓,拉了幾下門發現打不開,於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跑了??”蕭霄無法理解, "你就這麼跑了?"徐陽舒點頭如搗蒜: “當然!”
屋子裡全是鬼,他不跑,難道等著那些會把他抓住當飼料嗎?雖然跑了也是一死,但好歹能多偷生幾日,繼續呆在這裡,隻怕下一個眨眼他就要與世長辭了。
“鑰匙呢?這可是你老家。”淩娜對於徐陽舒一而再再而三隱瞞事實的行為感到有些不悅,這家夥滿嘴跑火車,口中沒有一句實話。
徐陽舒欲哭無淚: “我哪兒知道
啊!”
他真的是第一次來這個村子。
"各位爺爺,我的親爺爺——”話說到一半他看見淩娜,又加了半句, “和我的親奶奶!我求求你們了,彆在這兒繼續呆了,這地方真的邪門!"
“反正,咱們也打不開門。”徐陽舒道。他背對著門,和其他人說著話,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後。
哢噠一聲。不過眨眼的功夫,門鎖發出一陣輕響。
“開……開了——”蕭霄目瞪口呆,徐陽舒嚇了一跳,猛然轉身。秦非站在他背後,一臉無享地抬頭望向他,身旁是已然敞開的門。
"他、他乾了什麼??"徐陽舒轉身問其他人,驚得嗓音都變了調。得到一片沉默做為回應。
徐陽舒剛才沒看到,其他人可都是看得一清二楚。
秦非走到門前研究了一會鎖扣,然後伸手捅開了貓眼上的單向玻璃,朝著房間裡望了望。
隨後,他在地上挑挑揀揀了半天,找到一節細細長長的鋼筋,捅進了貓眼的孔洞裡,就那麼隨隨便便往下一按——
門應聲而開。
蕭霄:"……"
剛才他還在想,可惜談永死了,刀疤也沒有跟來。那兩個家夥一看就是溜門撬鎖的能手。
可誰能想到,看起來冰清玉潔的秦非也如此精通此道呢??
“走吧。”秦非拍拍手上的灰,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樣子, “先進去再說。”他倒要看看,徐家那本神秘的書,到底是不是藏在這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