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慢條斯理地分析著。
明明他也沒說什麼了不得的話,隻是將先前發生的事做了一個闡述,可鬼火和三途卻聽得心驚肉跳。
"讓我來猜一猜,這是為什麼呢?""難道說……"
那雙清澈水潤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卻盛滿了刀子般銳利的光,落在人臉上時,像是能將那表層的皮膚割裂開,看見他們心中最暗處潛藏著的想法。
"難道說,你掌握了什麼線索,知道在這個副本中,絕、對、不能輕意殺人?"
青年的舌尖輕輕擦過上顎,語調輕快優雅。
秦非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來論證這一觀點,一切結論全靠對麵前二人行為邏輯的分析得出。說得難聽一些,其實就是硬猜。
可偏偏,他猜得很對。
這讓三途渾身上下都泛起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大太陽底下被人剝光了,一舉一動全都在其他人的眼皮下。
秦非的手指輕輕叩擊著告解廳的木質牆壁,空氣中傳來有節奏的嘟嘟聲,聽得人
心中莫名發慌。
"不能殺人,拿不到人頭分,那該怎麼辦呢?""如果你想的是通過告密攢齊24分,那麼,我可以提醒你一下。"
秦非微笑著道: “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通關需要24分,而我們隻有24個人,你必須要把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懺悔一遍,才能滿足通關條件。”
但自己告自己的秘,是拿不到積分的。
這其中的邏輯也很簡單。
告密可以加一分,被告秘者會減一分,可告自己的密,1正1負,不就剛好抹平了嗎?所以,單一的懺悔環節,是滿足不了通關條件的。
"更何況。我們當中,有一些人並沒有犯下過任何可懺悔的罪。"
比如笨蛋蕭霄。
“是這樣嗎……”
三途眼中晃過一絲茫然。
其實三途也算不上什麼聰明人,她的天賦技能主要都點在了武力上,副本解謎本就不是她所擅長的。
隻不過這次進副本,她被迫拉扯了一個比她還要不如的鬼火,這才不得不又當爹又當媽,一個人打兩份工。
按照三途之前的設想,離開副本的最優解就是告完全場24個人的秘密,然後無傷通關。可是這個辦法已經被秦非否認了。人頭分,不能不掙。
殺死一個人可以獲得4分,如果要全靠人頭分通關,一共要殺6個人這實在是有一些困難。
而且..
三途猶豫片刻,對秦非道:“如果我和你分享一些信息,你可不可以把這東西的門打開,放我們進去?"
“可以。”秦非翹著二郎腿坐在裡麵,老神在在。
三途還是有些懷疑。
她現在看秦非時,都覺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個傳銷分子——他到底是憑什麼把鬼火哄得那麼聽話的??
她狐疑道: “那些被你懺悔過的內容,我們再說一遍還能生效嗎?”
秦非點頭: “可以。”
很奇怪,明明被秦非忽悠得團團轉,可看他如此坦蕩地點頭稱是,三途心中依舊不由自主地湧起一陣“這個人可以相信”的念頭。
三途咬了咬
牙,終於合盤拖出: “進副本前,我們曾經在工會內部進行過一次研討分析。”
那場分析的對象並不是三途和鬼火,而是針對另一波玩家。他們隻是旁聽,沒想到正歪打正著,為自己的副本之旅提前攢了些經驗。
但是一隻四個人的固定小隊,剛好也進了聖嬰院的副本。
這四個人從第一次進體驗世界時,就被鬼火的獵頭發掘。
從那以後的每次直播他們都綁定在一起,算起來已經同進同出了十多個副本世界,彼此之間也非常有默契。
但上次進入聖嬰院後,卻隻有兩個人成功離開了。
在規則中心城中,玩家們無法對副本內容進行交流,因此副本裡發生的很多事情,公會的其他人都無從得知。
但在使用各種隱晦的語言包裝之後,那兩人也隱約透露出了一個消息:
他們二人之中,一個通過告密加殺人的方式拿到了24分,另一個則是隊內的醫師,全程打輔助,手上沒有沾上過半點血。
同時,在那人拿到24分時,除了他和他的隊友以外,副本裡還有不下8個人活著。但最終通關的隻有4個。
既然這兩個人一起出了副本,那就說明,聖嬰院是能夠達成多人通關結果的。那為什麼還有一半的玩家被強行抹殺在了副本裡?
秦非明白過來: "一旦出手殺了人,就隻有攢滿24個積分成為聖子這一條路可以走了。"但假如能保持清白,反而有可能一直苟到最後。
怪不得。
怪不得三途要先來告解廳。
在這樣的隱藏規則的限製下,人頭分隻能最後再拿。否則一旦其中出了什麼岔子,就會完全失去退路。
這麼說的話。秦非扯起嘴角,露出整齊漂亮的白牙。
那標準的笑容落在對麵兩人眼中,卻隱約帶著股滲人的寒意。
“說不定,我們可以成為合作夥伴。”
"畢竟,像我這麼善良的人,也和你們一樣,一點都不想讓手上沾上血呢。"青年慢悠悠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三途和鬼火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算了吧,誰還不知道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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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按捺住自己抽搐的嘴角: “各憑本事就好,我可以答應,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找你們的麻煩。”
鬼火剛才已經偷偷告訴她了,這個蠢貨,把他們的裡人格的特性全都透露給了對方兩人。
12號玩家隨時都可以再拿兩分——還是建立在他們扣分的基礎上。
三途現在隻想趕緊走進前麵那個箱子裡,把她的懺悔全部做完,然後離那個笑麵虎越遠越好。免得什麼時候又被他陰一記,自己還不知道。
【恭喜9號聖嬰獲得:7積分!當前積分:7分!最終鬼火還是成功進入告解廳,為1-4號和7、8、15號各自多扣了一分。
漆黑狹窄的樓梯間內,空氣渾濁而冰冷。
秦非與蕭霄一前一後踏著向下的台階,穿行在黑暗中。
係統播報聲響起,蕭霄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告解廳中已經空無一人。
那兩個人走了,應該是去尋找其他玩家,繼續挖掘他們的秘密去了。
而秦大佬用“他還要繼續在告解廳騙人”的理由留了下來,卻在那兩人離開之後立即將門反鎖,轉頭走進神父的隔間。
那地板上有一道可以向上拉起的木門,像是地窖的門那樣。拉開後便是一截不知通往何處的階梯。
腳下的石階濕滑,帶著潮氣與青苔的黏膩,遙遠的暗處隱約傳來陣陣怪異的響聲,蕭霄每走一步都覺得提心吊膽。
越往下走,空氣中的怪味越濃,伴隨著某種焦糊氣味,像是什麼動物被架在火上烤。蕭霄加快腳步,緊跟在秦非的身後。
“我們這是要走到哪裡去啊……”他小小聲地感歎。
他剛才又翻開聖經看了一遍,第2條規則中清楚的寫著:本教堂內沒有地下室。如果你看見通往地下的階梯,請立即遠離,否則後果自負。
後果自負。這四個字,看起來就很疹人。
秦非手中捏著一隻靈燭,微弱的光僅夠照亮腳下那不足半米的一隅。
"我猜,大概會走到教堂員工們的後勤處?"在這樣緊張的情況下,他竟還有閒心開玩笑。
蕭霄實在笑不出來。
長長的台階在腳下掠過。不知過了多久,坡度終於逐漸變緩,一條狹長的走廊出現在兩人眼
前。
不知道前方是什麼情況,秦非將靈燭收回背包裡,就著黑暗繼續向前。
周遭一片死寂。蕭霄完全看不清路,隻能將手掌半撐在牆麵上穩住身形。
在向前的過程中,他的腳不知踢到了什麼,發出一聲短暫的悶響。蕭霄心裡一驚,下意識頓住腳步。
這裡實在太安靜了,靜得令人心生恐慌。兩相對比之下,他踢到東西時發出的響聲便顯得格外有存在感,甚至令人完全難以忽視。
那東西還在他的腳旁邊。他鬼使神差般彎下腰,伸手去撿。
地磚冰涼,指尖觸及到時幾乎能夠感受到一股死氣。
蕭霄的心跳一聲勝過一聲。
他張開五指胡亂在地上摸索,片刻過後,終於找到了那個剛才被他踢開的東西。
那是.…
在極近距離的觀察下,蕭霄赫然辨認出,那竟是一整節人類的手骨!
"臥槽……"
他差一點點就叫出聲來了,一把將手中的東西扔出老遠,猛地竄起向秦非衝了過去。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說來也奇怪,他彎腰撿東西花去的時間,裡外不超過5秒,可一直縈繞在他耳畔的秦非的腳步聲卻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了無痕跡。
怎麼……怎麼回事,秦大佬是不見了嗎?
蕭霄的腳步越來越快。他再也顧不上打滑的地麵,踉踉蹌蹌徑直向前,幾乎一路小跑起來。
沒人!
沒人!
還是沒人!
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越來越濃烈的臭味在空氣中飄散,像是有什麼東西的燃燒,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腐爛。
秦非到底在哪裡啊!!
蕭霄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他將眼睛閉上,不想再去看周圍,悶著頭,自顧自往前衝。
砰!
他撞上了什麼東西,硬邦邦的,幾乎快要將他的鼻梁擠扁。是……走到頭了嗎?蕭霄不得不睜開眼,迷茫地望向眼前。
視野前方。一扇黑紅色的大門出現在那裡。
受到撞擊的力度,大門緩緩向內洞開,逆著光線,蕭霄看見一張被火焰烤灼得
皮膚崩裂的臉。
他的臉上布滿一塊一塊黑色的方形傷疤,像是被烙鐵燙傷的痕跡,粘稠的油脂從傷疤的縫隙中流淌下來。
他看見蕭霄來了,咧開嘴,扯起一個怪異的笑容,那泛黃的牙齒和猩紅的牙齦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一塊一塊細碎的肉屑。
一道聲音自他身後響起,森冷幽然。
“你終於來了。”
他說。
“我等你很久了,我親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