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吐出口喉間乾裂出的血,反而越發平靜下來。
他的語調堪稱無賴:“沒有。”
“那你來鐘樓乾什麼!”
黑色的玉犬從腳下的影子蹦出,咬下向伏黑惠射來的子彈。
“我要跑啊。”伏黑惠語氣莫名,滿臉莫名其妙,“正門出不去,隻能試試應急通道了。”
然而陷入癲狂的黑衣人已經聽不進他的話了,偏執地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你是叛徒!”
“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叛徒!讓橫濱校變成這樣!你們讓我怎麼和上麵交代!!我會被他們殺—”
“誰管你交代不交代啊。”
滿臉不耐煩的伏黑惠打斷他。
“實在害怕就去自殺啊,誰的音量高誰就能活下來?”
一具具死去的屍體在眼前浮現,白紙接觸的皮膚便越發滾燙。
黑發的少年齒間帶著血。
“……毫無愧疚之心,肮臟惡心的人……”
背負著橫濱校全員最後希望的人緩慢抬手,擺出‘滿象’的手勢。
——“彆妨礙我!!”
巨大的白象憑空出現,高昂而悠長地發出一聲象鳴。
鋪天蓋地的子彈連成海浪。
在鮮血的海洋波濤中,白象和海浪搏鬥著。
被數十人圈圈圍住的少年對身上傷口棄之不顧,眼中隻有聳動的人影,麵上帶著和對麵既然不同的,堪稱瘋狂的神色。
小腿被洞穿,傳來的痛感卻有些異常。
伏黑惠一頓,向下看去,在那裡,自己的腳掌被不知何時伸出的漆黑十指牢牢穿過,於是整個小腿便動彈不得。
對麵的黑衣人傳來得意的猙獰大笑聲。
“去死吧!!!”
一隻隻潔白的兔子被子彈貫穿,在空中綻出血花,在鋪天蓋地的子彈浪潮麵前,以身擋子彈的兔子迅速減少,直到隻剩下最後幾層。
對麵的黑衣人卻仍有許多。
在死亡的麵前,伏黑惠卻突然笑了出來。
他伸出手,做出一個仿佛投降般的手勢。
“啊——不乾了。”
少年拖長了音調。
下一秒,擋在身前的所有白兔消失不見,成片子彈毫無阻攔地從他的身體貫穿而過。
在半空,消失的白兔變成展翅的鵺,帶著麵具的巨大禽獸一腳抓著那枚白色的書頁,一腳是搖晃著血紅液體的玻璃瓶。
它展翅翱翔,高高的飛向空中。
咒術師都是瘋子。
脫力地向後倒去,重重地磕在身後的地麵上,黑發的少年嘴角漫上鮮血。
但在他混沌的瞳孔中,在血色的天空下,鵺高高展翅,衝破白鴿的阻攔,盤旋著飛向幻日。
高高的。
高高的。
在血空盤旋的鵺仰下粗短的脖子,圓掙的瞳孔展露出此刻橫濱校的一切。
不同顏色製服的屍體橫陳地麵,身著和服的女人被從地麵突起的數隻長.槍.刺.穿,白色大褂的男人上半身和下半身分離。
眼淚從藏藍發少女的眼角滑落,將臉側的血跡浸染,她一邊無聲哭泣,一邊奮力向前跑著。
身披黑色西裝的挑染少年搖搖晃晃,卻強撐著站在黑衣人的屍體中央,每次喘息間都帶著血霧。
白發少年平躺在地麵,仿佛藏匿月光的雙眼合上,神色平靜,漸漸失去了溫度。
黑白咒骸在空曠的訓練場慌張四顧,大聲喊著什麼,在他懷裡,橘發的少年胸口破開手掌般的大洞。
殘破不堪的教學樓前,東京校的兩位少女攙扶著過量使用術式、甚至無法正常行走的黑發少女,艱難卻執拗地向前邁步。
儘管如此。
沒有人帶著絕望的神色。
儘管悲傷如海潮洶湧,帶著死去的人的願望,所有人都強撐著走在前往黎明的路上。
不能軟弱。
不可以後退。
一隻三花貓靜坐在鐘樓廢墟的尖端上,仰起頭,和盤旋的鵺搖相對視。
高鳴劃破長空,像是掙脫深夜的引明星。
英倫裝的男人手上血跡已經乾涸,輕輕接過了白色的‘鑰匙’。
在呼嘯的風聲中,夏目漱石的麵色平淡而安靜。
在他的右手,白色羽毛純淨,筆尖沾著鮮血鑄造的墨水,在純粹的書頁上輕輕落筆。
落筆間是沙沙的輕響,在並不寂靜的橫濱校,卻異常清晰。
“用書的力量。”
“將名為‘過去’的存在隱藏。”
籠罩橫濱校的‘帳’有碎裂逐漸蔓延,仿佛是幼雛正破殼而出。
——“走向未來吧。”
誰的一聲輕歎。
湛藍的光芒衝破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