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溯:“……”
殷溯神色微僵地抬目看她,秦昭昭也終於有勇氣抬頭跟他對視了。
但對上他的目光沒一會兒,她就忍不住咬著唇笑了出來。
她還以為他真的那麼淡定,一點都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呢。可原來他隻是演技好,實際上根本沒比她從容多少,否則也不會用這樣完全不符合他作風的笨拙方式來化解尷尬。
又想到他明明很討厭吃甜食,卻還是為了叫她自在一些,生生咽下了那塊芝麻糖,秦昭昭彎著眼睛舒出口氣,徹底從之前那種羞窘彆扭的情緒中掙脫了出來。
她低頭笑了一會兒,轉身跑去不遠處的桌子上倒了杯茶水過來:“殿下喝杯茶吧,喝了就舒服了。”
“……”殷溯沒有動,隻是看著她,片刻也不知怎麼,就跟著從唇邊滾出了一聲低笑。
尷尬凝滯的氣氛瞬間消散,秦昭昭鼓著紅紅的腮幫子將茶杯塞進他手裡,哎呀叫了一聲:“殿下彆笑了,您還沒說您這大晚上的來找臣女是為了什麼事兒呢。”
見她羞歸羞,言談舉止間卻都是對他的信任,也一點沒有要為剛才的意外生氣的意思,殷溯頓了頓,沒有馬上回答,隻低頭飲儘杯中的茶水,等嘴裡那可怕的甜膩感散去一些後,才長睫微閃地看向她說:“孤還沒吃晚飯,找個地方邊吃邊說吧。”
“現在?”秦昭昭驚訝,“這會兒天色已晚,宵禁時間也快到了,那些酒樓飯館什麼的應該都已經打烊了吧。”
“那又如何?”殷溯拂袖站起身,“隻要你想吃,孤總有辦法讓你吃到。”
心跳因為他這隨口似的一句話,倏地漏了一拍。秦昭昭忍不住仰頭,見他輪廓完美的側臉在昏黃燭光的映照下,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逆光而立的身軀也是又高又挺,隨便往那一站就給人一中睥睨天下,無人能敵的強大可靠感,一張小臉不自覺間,再次紅了起來。
不過,什麼叫她想吃呀,明明是他想吃!
反應過來的少女忍不住斜眼嗔他,卻被他一句話堵住了剩下所有的話。
“把頭發擦乾再出來,孤在門口等你。”
一下又想起了方才糗事的秦昭昭:“……哦。”
她小臉滾燙地摸摸自己半乾的頭發,趕緊進屋收拾去了。
半刻鐘,秦昭昭將昏迷的雙喜搬上小榻,又留下一張紙條給她,然後,悄無聲息地跟著殷溯出了秦府。
***
京城城東有條十分普通的民巷,名喚三水巷。
三水巷巷口開著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飯館,小飯館門口連個像樣的招牌都沒有,隻掛著一串半新不舊的紅燈籠,燈籠麵上隨意地寫著幾個大字:人生最大事,吃飽且喝足。
小飯館的主人是個身材圓滾,脖子都要胖沒了的中年男人。因他姓何,又整天都是一副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樂嗬模樣,附近的街坊就打趣給他起了個“何樂樂”的外號。
此時小飯館已經打烊,何樂樂正與妻子江氏一起收拾桌椅碗筷。兩人和世間大多數夫妻一樣,一邊乾活一邊閒聊家常,氣氛很是溫馨。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門,江氏以為是食客上門,扭頭喊了一句:“不好意思,小店已經打烊了。”
來人沒有再敲門,而是聲音懶散地問了句:“是麼,何安。”
何安是她家男人,也就是大家口中的何樂樂不為人知的真名。江氏愣了一下,想說什麼,就見自家男人又驚又喜,還有些不敢置信地跳了起來,隨即把手裡的抹布往桌上一扔,就急急地擦著手往門口跑了去。
“殿——不是,公子!您怎麼來了?!”
門被打開,江氏好奇望去,看見了一個身著玄色金絲錦袍,頭戴紫金玉冠的青年。青年身高腿長,氣勢逼人,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上帶著一道駭人的刀疤。
他身後還跟著個臉蛋圓圓,眼眸烏黑,身穿鵝黃色衣裙的少女。少女正探頭探腦地打量著四周,見有人開門出來,頓時滿眼好奇地看了過來。
江氏猝不及防與她的視線對上,頓覺拘謹,卻不想下一刻,那少女就眼睛一彎,衝她笑了一下。
那笑容清澈又明亮,江氏頓時心生好感,不自覺回了她一笑。之後她才回神走上前,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袖子:“相公,這兩位是?”
“貴客,這兩位是咱家的貴客!”何安說著連忙將門口的兩人,也就是殷溯和秦昭昭迎進了門。
江氏見他沒有具體說兩人的身份,不由愣了一下,但她沒有多問,很快就反應過來,和自家男人一起熱情地招呼起了兩人。
“行了,我們是來吃飯的,你看著弄幾個菜吧。”
“欸!我這就去,這就去!”
何安興高采烈地說完,拉著江氏就去廚房忙活了。
殷溯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抬頭看向正四處打量的秦昭昭:“很奇怪孤會帶你來這麼個地方?”
秦昭昭回神點點頭,跑到他對麵坐下,伸著脖子小聲說:“是呀,這樣的地方與殿下的氣質太不相符啦。殿下是怎麼知道這裡,又是怎麼認識剛才那位老板的呀?”
“何安曾是宮中禦廚,孤小時候常常餓肚子,他暗中接濟過孤幾次。”
殷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叫秦昭昭一下愣在了那。
“餓、餓肚子?”她吃驚回神,不解地瞪圓了眼睛,“殿下貴為皇子,怎麼會餓肚子呢?宮裡不給吃飽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