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女孩怯生生的詢問,他這才回過神,看向她。
蘇卿容笑了起來,他啞著嗓子道,“不疼。”
經曆過那樣的過去,這點小傷怎麼可能會有感覺呢。
看到她不哭了,也不打嗝了,齊厭殊放軟語氣,哄道,“好了,該回去了,你早上還沒吃飯,不餓嗎?”
他往念清的方向走去,念清雖然不哭了,但看到他過來,還是會蜷縮身子,明顯對他還是有些畏懼的。
齊厭殊心中不由得煩躁起來。
他之前覺得小怪物沒大沒小還不怕他,實在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可如今她真的怕他了,他心裡卻煩悶得不行。
齊厭殊側過頭,看向蘇卿容,冰冷地說,“你抱她。”
蘇卿容倏地抬起眸子,怔怔地看向齊厭殊。
他想拒絕,可師尊脾氣一向霸道,不容他人置喙。
蘇卿容抿起嘴唇,他沉默地站了許久,才邁步靠近椅子上的小女孩。
剛剛害怕齊厭殊靠近的念清,反而對蘇卿容的接近沒有任何抵觸。
來到小姑娘的麵前,蘇卿容伸出手,卻又停頓住了。
他不知道怎麼抱孩子。
他那雙醜陋的手隻能僵在半空中。明明整個主峰上隻有他們三人,可他的手露出來每一瞬間,蘇卿容仿佛都能聽到無聲卻又刺耳的嘲笑,在他耳邊來回傳蕩。
這時,小姑娘主動伸出手臂。
蘇卿容這才僵硬地動起來,雙手抓住她的腰,用彆扭的方式抱入懷裡。
他的手指太用力了,念清輕輕地嘶了一聲,卻沒有說什麼。
蘇卿容的腳步很快,他不像是在抱孩子,更像是抱著燙手的山芋,想要趕緊脫手一樣。
小女孩又輕又軟,好像鬆了她就會滑落在地上,重了就會傷害她。蘇卿容的手十分僵硬,他迅速來到主殿,走上台階,將念清放在了軟塌上。
他甚至沒有看她一眼,立刻轉過身便離開了宮殿。
廣場上,齊厭殊負手注視著遠方的群山。
蘇卿容在他身後一步停下,低聲道,“師尊。”
齊厭殊看著遠方。
“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想對她動手。”齊厭殊淡淡地說,“想傷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你和那些人有何區彆?”
他冷笑道,“而且還想在我的主峰上動手。蘇卿容,你太蠢了。”
蘇卿容沉默著。
其實,他確實動過許多陰暗的心思,但並沒有真的想傷害虞念清。就像齊厭殊所說的那樣,在主峰上,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何況是殺人這種大事呢?
隻是因為這麼多年沒有人碰過他的手,所以當小姑娘吹他手的那一瞬間,蘇卿容條件反射地縮緊了手指,甚至忘記了他還握著她的脖頸。
蘇卿容並不是有意為之,可他也沒有想解釋的念頭。
“弟子知錯。”他低下頭,作揖道,“請師尊責罰。”
過往犯錯,結果也不過是被齊厭殊揍一頓罷了,再回去養傷養半年。
滄琅宗的弟子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齊厭殊就像是個秘境副本的大boss,不論是與師尊切磋還是單方麵挨揍,他們回去後雖然傷痕累累奄奄一息,但卻能得到很多新的經驗與感悟。
小魔王們就是這樣在大魔王裡手裡慢慢升級,沒有那麼多溫情,吃苦卻高效。
正巧齊厭殊脾氣不好,經常需要發泄怒火,如此與徒弟之間算是雙贏。
這一次,齊厭殊的火氣剛上來便被念清打斷,他便莫名生不起氣了。
他注視著遠方,沒看蘇卿容,隻是淡淡地說,“滾回你的山峰,本尊不想看見你。”
蘇卿容一怔,他倏地抬起頭。
他不怕齊厭殊生氣,畢竟男人經常生氣。可齊厭殊忽然如此冷靜淡漠,語氣裡透露著失望,反而讓蘇卿容心慌。
“師尊,弟子真的知錯了。”蘇卿容連忙道,“我沒有想傷害她,我沒有那麼蠢,隻是……隻是她碰到了我的手,弟子一時緊張……”
他的話零零散散,聽起來很像是辯解。
隻不過齊厭殊了解自己這個徒弟的毛病,從他破碎的解釋中確定剛剛確實隻是意外。
蘇卿容這樣沒人教都能盯著欄杆禁製反向解開的聰明人,確實不該犯這樣的蠢事。
他若是真想殺念清,估計也會做得滴水不漏,不至於被人抓現行。
隻不過蘇卿容腦子有病,齊厭殊也無法完全確定蘇卿容還有沒有真想傷害小姑娘的念頭,便借著這次的事情敲打了他一番。
看到他驚懼得麵無血色,齊厭殊才淡淡地說,“好了,滾吧。回頭本尊再找你算賬。”
聽到齊厭殊這樣說,蘇卿容才鬆了口氣,行禮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側峰洞府,蘇卿容的後背抵在石牆上,他緩緩地坐在地麵上。他低下頭,散落的長發從肩膀垂落。
蘇卿容伸出雙手,衣袖從手臂滾落到手肘,露出無數蜿蜒萎縮的傷疤。
他的左手覆蓋在右臂上,催動力量,手臂短暫地恢複了正常光滑的樣子,可沒過一會兒,皮膚卻又瞬間萎縮回蒼老醜陋的原樣。
蘇卿容仰起頭,他靠著牆壁輕笑起來,笑得有些扭曲,在他俊美溫潤的外表下顯得有些駭人。
他拿出匕首,一遍遍地割向自己的手臂。
“惡心嗎?惡心嗎?惡心嗎……”
逼仄狹小的洞府裡,不斷傳來蘇卿容輕聲自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