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就是這樣,本來都沒事了,被大人一問,頓時又吧嗒吧嗒掉眼淚,斷斷續續地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念清其實自己知道做錯了,她怕齊厭殊也說她,她抹著眼淚,嗚咽道,“清清錯了,清清不聽話。”
齊厭殊心都偏到家了,怎麼可能覺得她做錯了什麼。他覺得小孩子喜歡上躥下跳是很正常的表現,她一個小孩子在這裡,也沒人和她玩,每天隻能搖搖撥浪鼓,自己在空房間裡躲貓貓,她感到沒意思多正常。
“你沒有不聽話,隻不過你想要什麼,應該都與我說。”齊厭殊捧著小姑娘的臉,用指尖蹭掉她的眼淚,他緩聲道,“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允許的。沒必要偷偷摸摸地玩,萬一傷到自己怎麼辦?”
念清抬起哭得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小聲說,“真的嗎?”
“真的。”齊厭殊道,“想滑滑梯,一會兒本尊就帶你去。”
小姑娘氤氳的眼裡頓時閃起亮光,隻是她又很快縮了縮頭。
“二師兄不讓。”她有點畏懼。
一提起這個,齊厭殊恨得牙根直癢癢。
他讓秦燼看孩子,誰讓他教育她了?用得著他在這指手畫腳?
果然是長大後揍得少了,又不長記性了。
“他算什麼東西?”齊厭殊冷冷地說,“你不必怕他,是他多管閒事。”
齊厭殊安撫了一通小姑娘,等看到她情緒正常了,他才看向剛剛一直沉默待在門邊的蘇卿容。
“你在這裡呆著吧,本尊好好與老二聊聊。”他冷冷地說。
齊厭殊離去後,殿內重新恢複了安靜。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念清被齊厭殊安撫了,不害怕了,便又趴在床上玩起玩具。
蘇卿容靠著門邊,眼前漸漸發暈,不知是因為剛剛與師尊的切磋受的傷,還是因為被念清和秦燼的事情驚到的,薄汗順著額間滑落。
青年的眸子晦澀不明。
剛剛趕來的時候,蘇卿容的血都緊張得快凍僵得無法流動。
他遇過的黑暗太多了,幻想的時候都隻會想到事情最差的樣子。他剛剛還以為、還以為秦燼失手殺了小女孩。
就像是當初凋零在他手心中的小黃花。
她那麼弱小,那麼脆弱,沒有任何攻擊力,在他們幾人之間顯得那樣柔軟渺小,仿佛一陣風都會傷到她。
蘇卿容又開始頭痛欲裂了。
人類是貪心的物種,蘇卿容隻不過是前幾日淺淺地體會到被小女孩關懷的感覺,他便難以控製自己想要不斷靠近她的念頭。
在陰影裡長大的蟲子,渴求陽光,畏懼陽光,又害怕傷害到陽光。
蘇卿容沒經曆過正常的人際關係,更不會處理,所以他無法理解和消化自己對念清的關心與需要的情感,這變成了另一種利刃,不斷地折磨著他。
每次一想到與小家夥有關的事情,蘇卿容的精神都會有割裂般的痛楚。
青年靠門而立,陽光描著他的身體輪廓,顯得蘇卿容看起來更加消瘦單薄。
冷汗順著他的脖頸滑入鎖骨衣襟當中。
他獨自調節著自己的狀態,就聽到小姑娘的聲音小小地響起,“你不舒服嗎?”
蘇卿容恍然回神,他抬起頭,便看到念清捧著他刻的小木鳥,步伐停在了幾步之外。小姑娘擔憂地看著他,那雙童真的眸子是仿佛能倒映出他全部醜態的清澈。
“我還好。”他勉強勾起嘴角,聲音有些暗啞。
“你看起來生病了。”念清說。
蘇卿容自嘲地勾起嘴角,“是啊,可能吧。”
他想,他到底在做什麼?
明明昨天拒絕和好、要和小姑娘拉開距離的是他,冷臉的也是他。
多少成年人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決裂,此生再也不和對方聯係。也隻有孩子才會昨天被凶了,今天就能不計前嫌地送上自己真摯的關心。
蘇卿容頭更痛了。
他聽到小姑娘說,“你喝藥了嗎?”
青年沒回答,她便自己嘟囔道,“喝藥好苦好苦,世界上沒有比喝藥更苦的事情了。”
蘇卿容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他道,“我也不喜歡喝藥。”
“不喜歡也要喝呀。”小女孩還不忘記鼓勵他,“喝了藥,病就會好得快啦。”
蘇卿容注視著小姑娘,他聲音微啞地說,“何時好起來呢?”
念清想了想,她說,“春天的時候就好起來啦!”
她抱著小鳥,蹦蹦跳跳的,好像不經意間靠向了青年。
看著蘇卿容沒有像是之前那樣拉開距離,念清小心翼翼、試探般地舉起自己的手臂。
蘇卿容無言地站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緩緩地蹲了下來。
隔著衣袖,他輕輕地握住了念清柔軟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