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蘇卿容忽然懷疑起自我。
蘇卿容仿佛被小姑娘的神情灼傷,他迅速收回目光,低著頭匆匆離去。
他甚至忘了和師尊打聲招呼,離開的樣子有些狼狽。
看著蘇卿容離開,這似乎並不能緩解謝君辭的怒氣。
他撇開頭,薄唇抿成堅硬的線。
“沒出息。”齊厭殊漫不經心地說,“蘇卿容說得沒錯,你救回這個孩子,便是給自己找了個致命弱點。”
謝君辭的閻羅之眼,是一種極其狂躁危險的力量。它就像是虎視眈眈的野獸,謝君辭冷靜的時候,它為他所用,卻也在隨時等待他露出破綻,好跳出來吞噬掉他。
他做了兩百年的冷硬之人,如今卻因為虞念清逐漸活了過來。
可一個活的人會有七情六欲,偏偏謝君辭是最不能動情緒的人。他若是一步走錯,便萬劫不複。
“弟子會好好自省的。”謝君辭垂下睫毛,他說。聲音裡還夾雜著未消散的慍怒。
齊厭殊哼笑一聲。
“行了,沒人跟你搶。”他懶散地說,“你親手救活的孩子,哪怕你不想要,她也不會選擇彆人。”
謝君辭低著頭,他聽著齊厭殊的話,後知後覺地愣住。
師尊這是……在安慰他?
他抬起眼,不敢相信地看向齊厭殊。
謝君辭拜師已有將近兩百年,在他的記憶裡,這似乎是齊厭殊少有的正麵安慰。
謝君辭的吃驚占據心底,怒氣也不知不覺煙消雲散了。
“弟子多謝師尊對清清的照顧。”謝君辭說。看到齊厭殊臉色不對,他連忙補充道,“如今清清是師尊的小弟子,師尊照顧她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他有點局促地說,“弟子廚藝不精,清清的三餐……可否還安排在主峰?”
齊厭殊等的就是謝君辭的這句話。
他表麵上卻漫不經心地說,“行吧。反正戒酒之後,也沒什麼有趣的事情做。做個飯,打發打發時間。”
謝君辭話少,聽到師尊同意,他便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了。
齊厭殊抵著臉頰,他不耐煩道,“好了,沒事就走吧。哦,對了,晚飯順便拿走,本尊今日好好清閒清閒,彆來煩我。”
隨著他的聲音,一個四層食盒落在謝君辭的麵前,謝君辭趕忙接下,他感激道,“多謝師尊。”
謝君辭低下頭,又對念清輕聲道,“和師尊再見。”
“師虎再見!”小姑娘抱著謝君辭的脖子,聽到他的話,她乖乖地伸出手揮了揮,和齊厭殊告彆。
齊厭殊冷哼一聲,煩道,“趕緊滾。”
這才像是謝君辭比較熟悉的齊厭殊。
拜彆後,謝君辭單手抱著小姑娘,另一個手拎著食盒,向著他的山峰趕去。
小念清本來很好奇謝君辭這次出門都做了什麼的,隻是剛剛他和蘇卿容鬨得不愉快,搞得現在小姑娘如今也沒有開口說什麼的念頭,氛圍有些安靜。
謝君辭如今一想到蘇卿容就想生氣,他勉強壓下自己的心情,緩聲問道,“剛剛是不是嚇到清清了?”
念清搖了搖頭,她緊緊地抱著謝君辭的脖子。
她年紀小,不知道怎麼表達那種心情。
大概是大人吵架不愉快了,小孩子便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那麼討厭對方。
她本來這幾天答應蘇卿容好好的,要和他玩耍,還答應要保護他之類。可如今看到謝君辭不高興,小姑娘有點慫,沒有主動問起相關的問題。
他們返回了謝君辭的山峰。
一直到看見地麵上那個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小院,原本一直蔫蔫的小姑娘終於又高興了起來。
說是雛鳥效應也罷,或是因為謝君辭救了她,又延續了念清習慣的兄妹生活。總之在她心裡,其實更認定這個小院才是新家。
雖然她也喜歡齊厭殊,但齊厭殊的宮殿實在太大了,完全沒有家的感覺,所以住得時間再久,也有一種走親戚的錯覺。
待到獨處之後,謝君辭的心情明顯也好了許多。
他們和之前在人間一樣,一邊聊著謝君辭這一個月的經曆,謝君辭順便將自己買的玩具教給她玩,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晚上,謝君辭打開食盒,由靈石催動加熱的食盒裡飯菜都是熱的。
看到裡麵琳琅滿目卻又精致的小食,謝君辭不由得又震撼到了。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師尊竟然這麼擅長做飯,而且看得出來,齊厭殊做這些的時候很有耐心,才會將菜燒得如此精致。
謝君辭忍不住看向身邊的小姑娘。
這小家夥,連師尊都扛不住她呢。
其實念清在主峰的這一個月,在齊厭殊有意的教導下,她已經基本學會自己用勺子吃飯了。謝君辭不知道,還是一點點喂她,小姑娘也乖乖地接受投喂。
能不自己吃飯,當然最好啦。
二人之間的氛圍一直其樂融融——直到熄燈睡覺。
謝君辭和之前一樣,在外麵留了一盞小燈,帶來微微亮意,而他坐在床邊哄念清睡覺。
小姑娘躺下去,就開始來回翻轉撲騰,最後委屈巴巴地說,“我睡不著嘛!”
齊厭殊很會享受,他的軟塌真的很軟。
習慣了他的貴妃榻,再回到普通的床上,真的又硬又硌。
更彆提,她已經習慣被人抱著睡覺了。
謝君辭哄了很久,小女孩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還有點鬨小脾氣,哭唧唧地要謝君辭抱她。
謝君辭沒辦法,隻能抱著哄。
他無奈道,“你在主峰的時候,也這樣勞煩師尊哄你嗎?”
“師虎不哄我呀。”念清枕著謝君辭的肩膀,她無辜地說,“師虎都是抱我睡的。”
謝君辭:???
他在做夢嗎,他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