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辭的手指抵著書,他不由得有點晃神。
其實他也有些不適應。這段時間讓他和秦燼、蘇卿容二人的關係又好了許多,還能和師尊更加密切地接觸,就好像他們已經不是門派的情誼,而更像是家人了。
可是……回到門派之後,他們似乎便沒有什麼理由再住在一起了。
謝君辭正沉默著,就聽到念清小聲說,“我們可不可以都住在主峰呀?”
“會讓師尊為難的。”謝君辭低聲道。
“哦……”小姑娘有點失望。
夜幕逐漸深重,念清上床睡覺,謝君辭也回了自己的側屋,他一年沒有好好修煉了,正好趁著黑夜打坐整理自己一番。
秦燼的山峰中,黑色的巨龍盤臥孤山,它的尾巴舒適地拍打著地麵,整個結界都跟著一震一震的。
舒服,真是舒服!
它休息夠了之後,又將身形化小一些,鑽進水裡,快活地遊了起來。
秦燼過去雖然表麵痛恨不恥自己的龍族血統,可是他內心深處也控製不住龍的習性,隻能在背後偷偷玩。
不過自從有了清清之後,他早就沒有那麼抵觸自己的血統了,甚至可以在其他人麵前大方地承認自己想變回龍,以龍身休息玩樂的時候也不用再和自己的心態鬨彆扭。
在這幾年平穩安和的日子裡,秦燼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已經與自己和解了。
黑龍從水潭裡遊出,他變回人形,伸手披上袍子,龍尾在身後頂起一點衣角,尾部仍然浸在水中。
秦燼人形龍尾龍角,他坐在岸邊,從戒指裡拿出一壺好酒,深飲後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著隆隆作響的瀑布,最初想要休息的迫切被滿足之後,秦燼忽然覺得自己的地盤好安靜。
星辰瀑布孤山,卻隻有他一人自處。
好酒獨飲,似乎也沒那麼有趣了。
另一邊。
主峰上,齊厭殊靠在自己的貴妃榻中看書。
他覺得過去好久,可是一看時辰,卻仍然才是後半夜,距離天明遙遙無期。
齊厭殊放下書,他有些煩躁地坐了起來。
過去他怎麼沒有發覺,這夜怎麼這樣漫長呢?
齊厭殊看了書,喝了茶,在黑暗的大殿中踱步,看著四處心中不適。
過去他甚至為了能躲藏在陰影裡而在殿四周蒙上黑布,如今黑夜冗長,齊厭殊手一揮,殿中一排排長燈頓時點燃,火苗搖曳,大殿瞬間燈火通明,有了些白天的感覺。
他站在殿中一動不動,過了半響,才走向殿門口,看向滄琅宗在星辰夜幕下連綿的高山,和幾個弟子山峰的位置。
齊厭殊來到亭子裡,他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已經涼透的茶。
他晃動著茶杯,垂眸不知想著什麼,過了半響,齊厭殊一聲嗤笑。
“矯情。”
-
第二天清晨,謝君辭帶著念清例常來到主峰。一切和平常一樣,齊厭殊已經做好了飯菜。
秦燼也來得很早,念清才剛開始吃早飯,他就到了,師徒三人坐在小姑娘對麵,喝著茶,看她吃東西。
三人心中都有點莫名複雜的思緒,謝君辭和秦燼就像是在外打工回家過年的大兒子,又想和齊厭殊待在一起,又怕他嫌棄他們,張口便趕走他們了,所以隻希望念清吃得慢一點,這樣他們才有合適的理由和師尊湊在一起。
齊厭殊也是如此複雜,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說自己後半夜一直在想念他這幾個弟子這樣的話的,如果他們要離開去修煉之類,齊厭殊也絕對不會開口挽留,隻是不知道這兩個大的什麼時候會走。
師徒三人彆彆扭扭地坐在一起,誰都沒開口說話,都悶聲喝茶。
念清快吃完的時候,蘇卿容終於帶著楚執禦到了。
“師尊。”蘇卿容行禮道,“弟子今日來得有些晚,是因帶他在山峰裡吃完了才過來的。”
“嗯。”齊厭殊淡淡回應。
秦燼上下打量著蘇卿容,他疑惑道,“怎麼感覺你萎靡不振的?”
蘇卿容拉凳子坐下,就開始訴苦。
昨夜師徒們都懷念彼此過去的距離,隻有蘇卿容沒閒著。他帶著楚執禦回去之後,少年參觀了他的洞府和住處,一眼便在他雕刻的那些木動物們麵前走不動了。
蘇卿容本來還挺高興,覺得這小子有眼光。看他想玩,他就陪他玩一會。少年變回了小白狼,開始跟他玩接玩具。
蘇卿容其實是拒絕的,畢竟謝君辭明確說了不許他像是對待狗狗一樣對待少年,可問題是楚執禦自己想這麼玩啊!
於是,他和小白狼玩了前一整夜,以為這小子能消停了。沒想到少年這幾天在船上憋久了,一點都不累。
蘇卿容一個沒看住,小白狼就把他放在爐鼎旁邊的珍貴藥材當做玩具咬爛了。蘇卿容追它,它以為他在和自己玩,頓時跑得更歡了。
小白狼在洞府裡跑酷,它甚至可以蹬著石壁斜著跑,蘇卿容在後麵追,結果它一激動,竟然掉進了蘇卿容熬製了一半的靈藥裡麵,被燙得嗷嗷直叫。
等蘇卿容把它撈出來的時候,小白狼變成小土狼,隻剩下腦袋是白的。
最氣人的是他想用清潔術法,小白狼還對能量敏感,一察覺他要用運轉真氣對付自己,整頭狼就開始應激,又害怕又凶。
蘇卿容一想到這小子和自己同病相憐,隻好把它拎到溪邊去洗,一邊洗小狼一邊嗷嗚嗚,好像在用他聽不懂的狼語罵他。
等到忙完這些,天亮了。
被他拎著後脖頸摁在地上的小白狼一邊幽怨地看著他,肚子一邊咕咕響了起來。
蘇卿容:……
他就隻好再去給它做肉吃,等吃完了,他們就來主峰了。等於蘇卿容昨天一晚上沒閒著,一直在和這狼崽子鬥智鬥勇。
蘇卿容吐完酸水之後,忍不住看向罪魁禍首,卻看到少年倒著坐椅子,他的下巴抵在椅背上,藍眸中儘是與他無關、他聽不懂的無辜清澈。
看著蘇卿容憋悶的樣子,秦燼哈哈大笑起來,謝君辭也勾起嘴角,連齊厭殊都哼笑了一聲,滄琅宗其樂融融,隻有蘇卿容鬱悶。
等到念清吃完飯了,師徒幾人才又逐漸安靜下來。
誰能想到,回到過去的日子,他們卻都不適應了呢?
“師父,我不想和謝君辭住在山穀裡了。”這時,念清忽然開口。她的手指捏著齊厭殊的袖口,撒嬌一樣的小聲說,“我們能不能像是以前一樣住在一起呀。”
聽到她這樣說,師兄們不敢置信地抬起眸子,連齊厭殊都不由得坐直了一些。
“……你是說,想讓他們都住在主峰?”齊厭殊問。
念清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她期待地問,“可不可以呀?”
齊厭殊的手指摩挲著茶杯,他看著小姑娘,又看了眼三個大徒弟。他清了清嗓子,勉為其難地說,“……既然清清想住在一起,那好吧。”
他抬頭看向三人,漫不經心地淡聲道,“你們來嗎?”
“來,來,當然來!”師兄們立刻說。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清清,好孩子!他們的乖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