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心裡知曉師尊這樣是為了關心自己,可是謝君辭還是有些鬱悶。
他是想自己故地重遊,為了執念也好,祭奠也罷,謝君辭隻想一個人回去。
或許他自己心裡也隱隱能夠感受得到,他或許真的可能在家鄉中露出他不堪的那一麵,謝君辭不想讓滄琅宗其他看見。
可是謝君辭不提出來還好,如今卻是騎虎難下,不論他自己去還是不去,齊厭殊都不答應,弄得所有人都要為了他而出這一趟門了。
謝君辭悶聲道,“是我拖累了你們。”
“說什麼呢?”秦燼揚眉道,“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情,再說了,若這真是有人故意為之,你自己回去錯過什麼線索,那豈不是整個修仙界都要遭殃。我們此行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為了……”
秦燼一時想不到詞,謝君辭無奈道,“蒼生。”
“啊對對,為了蒼生。”
謝君辭心裡明白,兩百年前發生的事情,若是有人故意操控,這麼多年足夠他們毀屍滅跡了,哪裡會有線索呢。
他的師父和師兄弟不過是為了他才想一起去罷了。
謝君辭最難受的其實是拖累清清要和他一起出門,無清域是他心中最深的傷疤,凝結著他的痛苦和最醜陋的樣子,他潛意識裡不希望清清踏足。
不過,師兄心態沉重而複雜,小孩子卻是單純許多的。一聽說又要出門了,念清很開心,楚執禦有點懵懵懂懂,但是看她很開心的樣子,似乎也感染了他,兩個小孩都很期待。
他們自然不能直接這樣出去,臨行前,師父師兄們對兩個孩子很認真地大致講述了一下注意事項。
去無清域的這趟遠門,首先要先將楚執禦的力量封住。
他現在雖然身份不明,但肯定不是純粹的人族,至少也是混血,而且是偏人類一邊的混血,所以他才會先天原型是人,後去學習妖化。
很明顯,少年學會獸化的過程是被迫的,違背了他正常的生長成熟周期,所以他其實根本不會控製自己的獸性,也沒有修煉,完全是在憑直覺罷了。
為了以防意外被彆人發現,他的獸化能力必須被封住。這樣的話帶一個普通的少年出門,也能好管許多。
和楚執禦解釋的時候,師兄們還有點擔心他不配合。畢竟他一向對其他針對自己的力量十分敏感,封住他的力量,或許會讓他極其沒有安全感。
而且他被關押的時間長,雖然看起來個頭和年紀都比清清大,可實際上心性說不定比她還要小一些,他不一定會明白他們的用意。
沒想到解釋之後,少年竟然很輕易地便點了頭。這段時間訓練他要多動嘴,所以習慣性地沉默點過頭後,楚執禦又補了句,“好。”
師兄弟三人麵麵相覷。
“我們要對你動用力量,將你的能力封起來。”蘇卿容試探地說,“真的可以?”
少年點頭,又是後半拍地發聲,“嗯。”
秦燼挑眉道,“你真的聽明白了我們要這樣做的原因了嗎?”
“沒有。”楚執禦誠實地說。
他似乎並不是理解了大人們跟他說的那些道理,他的同意好像完全隻是出自這段時間相處之後對他們的信任。
其實仔細想想,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師兄們對他也沒有特彆關照,肯定是比不上照顧清清那麼細心的。也不過是蘇卿容每天給他做肉吃,清清每天跟他玩而已。
少年僅僅是因為他們給他東西吃,也不傷害他,就這樣將自己的信任交付給了他們。
“你這傻小子。”蘇卿容忍不住說。他伸手捋了捋少年的頭頂。
同樣是被人關押虐待,他變成了狠毒冷血的人,可是到了楚執禦,怎麼還是這麼傻白甜?
幸好他們不是壞人,不然這孩子一拐一個準,甚至都不用像是他記憶裡那樣用邪術控製他,給他吃得好再多一些關懷,少年或許真的就死心塌地了。
齊厭殊封了楚執禦的力量,這下他真的是個普通的少年了。
眾人的心都放下不少,少年聽清清的話,清清又是乖孩子一向聽他們的話,隻要阻斷楚執禦妖化的可能性,就沒有什麼了。
隻不過前往無清域的路上,師兄們還是嘟囔了許多,什麼聽話啦、不要亂跑不要和其他人說話啦之類的事情,最後說得清清都煩了,捂著耳朵到處跑,一邊跑一邊‘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地重複。
飛舟行駛了幾天,越靠近無清域,謝君辭就越發沉默。他經常無言地站在甲板上,瞭望下方的大地。
自從當年之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家鄉了。
這四年來謝君辭變了很多,師兄弟們都已經習慣了他雖然麵上淡然,但其實不再孤僻。他會關心他人,會生氣,會難過,也會溫柔。
可是越靠近無清域,謝君辭便似乎越像是他最開始的樣子了。他沉默不言,眸中原本亮起的光芒也逐漸黯淡,不論師兄弟說什麼都沒有反應。
也隻有清清纏著他的時候,謝君辭會勉強笑一笑。
根據謝君辭的記憶,飛舟停泊在無清域最大的仙城,也便是離謝家舊址最近的天鶴仙城外。
收起法寶,滄琅宗一行人走進城中。
了解過當時發生的事情之後,師兄弟們心中本來是有點沉重的,一整個仙域幾乎死絕,那是多麼慘重的背景。
結果如今親眼看到天鶴城,似乎並沒有他們休息的那麼慘淡。
天鶴城與其他仙城似乎沒什麼區彆,城裡人來人往,隻不過修仙者沒看到幾個,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
雖然這裡是比不上蘭若城或聖武城那樣有修士聚集的地方,可是百姓自己似乎也很安居樂業,隻不過商鋪沒什麼新的東西,擺在外麵的差不多都是幾年前的老貨了。
一行人來到客棧,蘇卿容說,“掌櫃的,開幾間上房。”
來這裡的外人似乎並不多,客棧生意蕭條,大堂設施也有點老舊。掌櫃的抬頭看到四個大人帶兩個小孩,很殷切地給了他們鑰匙,還親自送他們上樓。
“大人們這是來做生意還是修煉?”掌櫃的一邊領路,他感慨一邊道,“我這個月還是第二次見到生人,哎,生意不景氣啊。”
“我看天鶴城與其他仙城沒什麼區彆,怎麼沒有外人來嗎?”蘇卿容問。
“哎,一看您就是無清域外來的吧。”掌櫃的歎氣道,“兩百年前我們這裡出現了大難,整個仙域隻有我們天鶴城的人幾乎都存活了下來,其他仙城的人差不多都死光啦。外人又不會來我們無清域定居,仙域裡又隻剩下我們一座城,久而久之像是被世間遺忘了一樣。”
爬上樓梯,掌櫃的轉過頭笑道,“所以彆提外人很少來了,連我們本地人都走了不少呢。原本幾個大世家也都搬走了,就更雪上加霜了。也隻偶爾有遊曆的仙長會在城裡落腳。”
蘇卿容‘好奇’道,“無清域裡沒有自己的修士嗎?若是金丹期的修士,是不是會見過當時發生的事情?”
“我們這沒出息的地方,靈脈又被汙染了,怎麼可能留得住修仙者呢。”掌櫃用鑰匙開門,他說,“不過我們城裡還有個沒走的世家,姓周。這個周老爺子可是活很大歲數了,我爺爺年輕時他就是家主了,說不定見過當時發生的事情。”
將幾個門都打開後,他將鑰匙遞給蘇卿容,客氣道,“大人們需要什麼隨時喊我。”然後才退下了。
兩個孩子有點好奇地挨個房間打量,師兄們則是開始布置結界。
齊厭殊在桌邊坐下,他看向謝君辭,問道,“你打算怎麼調查?”
其實若是調查,自然是回一趟謝家最好。謝君辭沉默了一會兒,卻說,“弟子在城裡走走看吧,順便去看看那個周老爺子知不知道什麼。”
他在逃避謝家老宅。
齊厭殊本來想的是,謝君辭若是要回家,他便親自跟他去一趟,省得謝君辭出現什麼意外,彆人壓不住他。
可既然是在城裡走訪,便能放心些了。
“你們兄弟三人一起去吧。”齊厭殊說。
謝君辭欲言又止,對上齊厭殊的目光,就知道師尊已下決定,他說什麼都沒用了。隻能無奈道,“是。”
三個大徒弟離開,齊厭殊則是帶著兩個孩子在其中一個房間裡等著。
念清趴著桌子,她說,“師兄們是去抓壞人了嗎?”
“沒有。現在在找線索。”齊厭殊說,“其實這次最重要的不是這個,清清知道是什麼嗎?”
念清說,“最重要的是師兄。”
齊厭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另一邊,師兄弟三人直接從客棧頂層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街上。
“這城裡都是百姓的住宅,到底是哪個周家?”秦燼頭疼地說。
“世家的話,應該會住得好一些吧?”蘇卿容說,“我們先從府邸開始找。”
謝君辭說,“分開找得快。”
“不行。”秦燼和蘇卿容一起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