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動又打破沉默,開口道,“我們同為劍修,就開門見山,不說那些場麵話了。這是我的大徒弟沈雲疏,旁邊的這個是我的小徒弟,虞鬆澤。”
虞鬆澤上前行禮。他不僅敬了齊厭殊,還格外對謝君辭,秦燼和蘇卿容師兄弟三人也都一一莊重地行過禮。
齊厭殊看了他一眼。
原本想的問題在真的見麵之後,似乎都沒有問的必要了。
若是其他門派收的虞鬆澤,或許滄琅宗還要懷疑一下會不會有人故意假冒,可是給虞鬆澤引薦的人是佛子謝清韻和長鴻劍宗宗主,他的身份真實性便已經不必再驗證。
在那麼困苦的環境,能將一個三歲幼童教得那麼好,她的哥哥自然也要是個很好的孩子才對。
如今親眼看了虞鬆澤本人,也能看得出他乾淨純粹,合滄琅宗對念清哥哥的那些想象。
齊厭殊一向乾脆,他收回目光看向宋遠山,開口道,“念清明日的最終大比,怕她分神,所以沒告訴她。等比試結束,就安排他們相見。宋宗主有什麼意見嗎?”
他的話本來是尋求宋遠山的想法,可是這話說出來,莫名便有一種發號施令的感覺。
宋遠山淡淡笑道,“沒什麼意見,挺好的。正好我們也能親眼看看念清的風采。”
他這樣將小姑娘稱呼為念清,雖然其實很正常,可是齊厭殊仍然莫名心中一頓,不太喜歡。
轉念一想,既然宋遠山的小徒弟和自己的小徒弟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他這樣叫清清也無可厚非,或許是自己敏感。
齊厭殊點點頭,便道,“那明日再見吧。”
滄琅宗一行來去匆匆,齊厭殊都沒場麵話地介紹一下自己的三個徒弟,隻不過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送走四人後,一向少言寡語的沈雲疏忍不住開口道,“他們真的對那女孩好嗎?”
從外人的角度,怎麼都看不出滄琅宗師徒能有柔軟溫和的一麵,倒是都冷冰冰的,像是四塊冰疙瘩。
謝清韻含笑道,“沈小友放心,他們對她非常好,我親眼見過多次。”
長鴻劍宗在來的路上一直在和佛子探討有關前世和鶴羽君的事情,其實才討論到一半,可如今到了仙城外麵,師徒三人都沒有聊正事的心情,謝清韻也就暫且不提。
他說,“鶴羽君的建議可以嘗試,實力強大的修仙者本就有通天感的機遇。有些情感是天命也抹不去的,若宗主前世真的和清清是師徒,心有執念,那今世多多見她,多被刺激,或真有可能想起來。”
宋遠山想想剛剛自己隻是叫了一聲念清,齊厭殊就冷冽三分的目光,他苦笑一聲,“隻能借佛子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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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新人大比決賽。
場地上圍了黑壓壓數不清的無數修士,他們今日都是為了同一個人而來——橫空出世的十歲天才女童,鬱清。
看著一個小女孩使出原本隻能在高境界師兄師姐、甚至是師父身上看到的完美高境界劍法,實在是讓人移不開目光。
若是第一日時還有人看輕她,因為被和小孩子分到一組而暗自慶幸的話,如今決賽的場景卻是變得截然相反。
最後剩下四個修士,兩兩對決後,在勝者間決出最終拔得頭籌的修士。
抽到和虞念清一組的那個成年修士,看到自己的簽時頓時蒼白了臉,好像還沒上場,就已經覺得自己輸定了。
結果自然也如他所料,築基期的成年修士在小清清的麵前完全不是對手。
當虞念清在台上愈戰愈勇的時候,人群中,長鴻師徒三人都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回不過神。
虞鬆澤終於親眼看到妹妹,看著她在離他那麼近的地方大放光彩,他看著看著眼眶便濕潤了。
他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這一切都是真的……
試煉台上,小女孩輕鬆地贏過了第一個人,又是以乾淨利落的方式。她這邊結束之後,另一場還難舍難分地打了半個時辰。
他們打架的時候,清清便坐在台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一邊專注看著他們的切磋,一邊吃花生。
剛剛還在被小姑娘的實力震撼的修士們看到這一幕,又不由得露出長輩式的笑容,覺得她可愛。
卻不知隻有係統聽到了可愛的清清的心裡話。
“黑衣服的那個修士會贏。”清清稚聲說,“不過我已經想好怎麼打他了。”
然後可愛地吃下了最後幾粒花生,輕描淡寫像是來出遊的。
人群中,看著她的樣子,宋遠山也輕輕笑了。
“這孩子真聰明,機靈著呢。”他說,“你妹妹把對手已經看穿了。”
虞鬆澤光是看著妹妹就忍不住想哭,光是抑製自己的情緒便已經耗費了大量精力,都沒來得及注意到她在做什麼。
經過師父提醒,等到最終決賽時,虞鬆澤勉強將注意力從清清的身上分出來一點,而去注意她的比試。
結果,小姑娘果然三招便贏下了大比——旁觀過對手比賽後,正好省去了她觀察對手浪費的時間,乾淨利落、看似簡單,實則三劍都落在對手的最薄弱處。
剛剛還能和彆人纏鬥許久的黑衣修士手忙腳亂,虞念清的意識和劍術都在他之上,並且極其刁鑽,根本不給他任何調整自己的狀態,還沒反應過來,便迅速地輸了。
他跌在地上的時候,外麵已經響起了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黑衣修士爬起來,他對這個年紀才到自己零頭的小女孩抱了抱拳,而後道,“小友確實厲害,我輸的心服口服。”
念清進攻時像是個危險的小豹子,收了劍,便又恢複了平時的性子,有點靦腆地說,“道友過獎了。”
聽著小女孩軟糯的聲音叫自己道友,黑衣修士一時有些繃不住,嘴角蕩起笑意。明明是輸家,可下台的時候卻忍不住笑容。
如海般的歡呼聲四麵八方的湧來,虞念清抬起頭,有些稚嫩又新奇地怔然看著這一幕,看著黑壓壓的人群都在向自己鼓掌和叫好。
“他們好喜歡我呀。”她小聲和係統說。
“因為清清很優秀。”係統道。
虞念清下了台,負責維持秩序的修士們恭喜了她之後,旁邊有人各自端上此次大比的獎品。
其中有低階丹藥,有靈草,還有低階武器之類,獲得勝利的修士額外能得到助力破境金丹期的丹藥,除此之外她還可以在其他獎品裡選一個,其餘以此由二三四位選擇。
念清看了看,她說,“獎勵我就不要啦,我就是來切磋練手的。”
“這……”端著獎品的修士不由得看向彼此。
那麼多修士削尖腦袋地贏得修仙界的各種比試,不就為了奪得一顆丹藥,或者是一件不用花錢的法寶嗎?還第一次見到有人取得勝利卻不用的。
隻不過看看小姑娘身上高品階材質的衣裙,再看看她身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儲物戒指、還有不知何用的手鐲、玉佩……
哦,對了,她是滄琅宗的弟子,位居排行榜第一的滄琅宗自然不差錢了。
“小友真的要放棄獎勵嗎?”修士又確定了一次。
清清點了點頭。感覺到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她抬眼看看,確定是師兄的方位,便靈巧地一溜煙穿過人群,來到了謝君辭身邊。
謝君辭握住小女孩的手,師兄妹二人消失不見。滄琅宗來無影去無蹤,隻留下還未停止沸騰的大比現場。
原本每次切磋之後,師兄們都會帶著念清繞一圈,確定沒人跟著之後,在悄無聲息地回客棧。
可是這一次,謝君辭帶著她在天上飛,轉來轉去卻沒有回客棧,而是向著城外飛去。
“我們不回去了嗎?”念清仰起頭,她疑惑道,“其他人呢。”
謝君辭喉結滑動。
他們在樹林裡落下,小女孩便察覺到謝君辭握著她的手愈來愈緊。
而後,驟然一鬆。
謝君辭低下頭,他勉強笑道,“清清,你看那是誰?”
虞念清抬起眸子,她看到一個人從樹後走出來。
他的眉眼帶著天生的溫潤柔和,眼角泛紅,似乎剛剛哭過。他們對上眸子的那一刻,他的眼眶似乎又要泛紅。
“清清。”虞鬆澤尾音帶著些微啞,他注視著麵前呆在原地的小女孩,聲音中多了些哽咽,“清清,你還……還記得我嗎?我是哥哥。還記得哥哥嗎?”
來的路上,虞鬆澤最害怕的可能性,便是清清不記得他了。
他們分彆的時候,她才三歲,那麼小的年紀,七年過去了……她會不會已經忘記他了?
可是沒關係。她還活著,他們都活著。
哪怕忘記了也沒關係,他已經不奢求那麼多了,這已經是他想過最好最好的結果。
但真的麵對麵的這一刻,虞鬆澤看著妹妹稚嫩的麵龐,他的心卻還是不由得擰著痛。
虞念清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無法動彈。
“可是……”她很小聲很小聲,像是怕驚到什麼一樣,輕輕地說,“哥哥在地下睡覺呀。”
虞鬆澤真的要落淚了。他哽咽道,“清清,我沒死,哥哥沒死。哥哥活著來找你了。”
念清下意識抬起頭,看向謝君辭,謝君辭微微頷首。
她再一次看向青年,眼淚後知後覺地湧了出來。
她再也抑製不住,她的腿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向著他跑去,在意識回籠之前,虞念清已經一頭紮入了熟悉的懷抱。
那個懷抱溫暖,可靠,似乎還仍然帶著那漫長冬日的冷冽寒氣,是她年幼時的所有安全感,是她的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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