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白因為大小姐的一場夢,便無緣無故將這麼一對兄妹置於死地,這世道還有王法嗎?
“那兄長的屍體如今應該還在城外呢。”那女婢低聲道,“等明日白天,我們去把那孩子埋了吧。”
“若是能埋都算好事了,就不知今夜會什麼情況。”有人歎息道,“這個月城外有野狼徘徊,不然也不會宵禁。還不知道那苦命的孩子能否留個全屍。”
“狼連死人都吃麼?”有年紀小的女婢驚道。
“那是自然,餓急了人都能吃人,又何況畜生呢?”
仆婦們七嘴八舌地聊開了,便聽到有人急促道,“都彆說了!”
她們轉過頭,便看到王嬤的懷裡,被各種布料包裹著的小姑娘仍然閉著眼睛靠著老婦人沉沉昏睡著,一滴清淚卻順著卷翹濃密的睫毛流下,滑過她蒼白瘦弱的麵頰。
小女孩清瘦蒼白的側顏倒映著微微火光,像是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澤,精致漂亮得不似窮人的孩子。可那滴從眼角落下的淚水,卻讓人心中痛了痛。
屋中沉默了許久,才有人輕輕道,“她醒了嗎?”
王嬤說,“她如今雖然昏昏沉沉睜不開眼睛,卻應該能聽到一些東西的,你們都少說兩句。”
眾人都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人哼著歌擠了過來,是婉娘。
她將一支發舊的發釵插在小念清的發間,上麵做工粗糙的蝴蝶垂下來的流蘇輕輕晃動著。
婉娘撫掌笑道,“音音漂亮。”
王嬤的神情有些無奈,她沉聲道,“婉娘莫鬨,音音生病了,要靜養。”
婉娘這才噤聲,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縮著肩膀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王嬤頭疼道,“她這看到孩子就發病的老毛病還是沒變。”
那個新來的小奴婢看到這一幕,小心翼翼地問,“音音是誰呀?”
“是她女兒。”旁邊的仆婦歎氣道,“哎,也是個可憐人。”
“這個婉娘本來並不是本州人,是流浪到安定城的。”另一個仆婦說,“她本來是嫁到一處依河而生的宗族裡,結果男人死的早,她和她女兒相依為命。”
“你也看得出她漂亮,她女兒似乎比她還要美,才十一二就被村裡那些個單身漢盯上了。婉娘護著她女兒一直到十五歲,得罪了宗族的那些人。族長的孫子有天趁著婉娘出門,想強了音音,沒想到那孩子硬氣,一刀戳瞎了族長孫子的眼睛。”
“那,那後來呢?”小丫鬟緊張地問。
那仆婦歎息道,“婉娘第二天回去的時候,眼睜睜看著音音那孩子被那些以族長孫子為首的男人們綁去沉了河,他們說她惹怒了河神,所以要將她祭祀給河神平怒。”
“婉娘也被宗族的人綁著扔進深山裡等死,等她解開束縛跌跌撞撞地再次趕回去,你猜發生了什麼?”那仆婦說,“她女兒沉河的第二日,那河竟然發了大水,將整個村子都夷為平地,淹死了所有人,隻剩下她一個活口。”
王嬤垂下眸子,看著懷裡小女孩頭頂的蝴蝶發釵,她淡淡道,“她那天出門是為了給女兒買及笄的禮物,便是這發釵了。”
在場許多人都知曉這件事,可是重新提起來,仍然十分唏噓。
“也不知哪位神仙顯靈,為婉娘出了這口惡氣。”有仆婦低聲道,“若是也能救救這孩子該多好啊。”
眾人就這樣聊著,一直到整個晚上過去,整屋的仆婦丫鬟們都沒有睡覺,她們坐在一起,守著孩子到天明。
眼見著天逐漸變亮了,女人們都有些不安起來。
“再過一會兒,劉管事就要醒了。”有人低聲道,“我們怎麼辦?”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們守著這小姑娘一晚上,誰都做不出將她放回去等死的事情來。可是她們又沒有能力留住她。
“要不然我們湊錢賄賂劉管事,讓他和小姐說,這娃娃已經死了,被他扔了,我們偷偷把這孩子再送出去?”有仆婦建議道。
其他女子紛紛讚同,都回去摸自己攢下來的錢財,唯有王嬤沉默不語。
她總覺得這件事不會如此輕易擺平,光是魏嬈讓這麼多家丁守門,就能感受到她對此事的重視。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騷動聲。
“怎麼了?”王嬤抱著小姑娘,她轉過身,蹙眉道,“是劉繼仁醒了嗎?”
有丫鬟從外麵跑回來,她掩了門,驚惶道,“大小姐來了!”
眾人一片嘩然。
天還沒亮透,魏嬈怎麼就來了?!
“下麵人還在找,劉叔都出府幾天了,約莫今日就能來信了。”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心地回答。
魏嬈淡漠地站在那裡,不必說話,額頭貼地的丫鬟便因為她的沉默而顫抖起來。
雖然魏嬈如今外表才十二三歲,生得皮膚水潤白皙,五官也算俊俏精致,是個嬌小姐的樣子,可偏偏神色看起來有些陰鬱刻薄之色,破壞了原有的美感。
丫鬟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她隻知曉半月前小姐生了場急病,五日前才悠悠轉好,從那之後,原本傲慢刁鑽的魏嬈仿佛變了個人。
她話少了許多,這五日也沒再像是過去那樣動不動便苛責折磨下人,可丫鬟卻覺得,現在的魏嬈好像比過去更可怕了。
蘇醒那日,魏嬈以這場病為由,告訴魏父魏母自己在夢中看到仙門大開,自己有修仙機緣。
可惜有個人與她命裡相衝,這次的重病隻是開始,未來很可能會因此丟掉性命。
魏嬈隨便說了幾個如今魏府的生意走向,魏老爺便已經完全信了,立刻讓手下出門尋找魏嬈口中與她相衝的那個人。
而且就算沒有證據,僅憑魏嬈一個夢,愛女心切的魏老爺也不介意迷信地收拾了對方。
如果是什麼大家族也就罷了,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平民丫頭,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死了便死了,官府都不會派人通查。
丫鬟也知曉茲事體大,她看不出魏嬈的臉色,生怕自己被連累,連忙說,“小姐您若找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很容易。可無定城附近的窮人像是螞蟻那麼多,找人沒那麼快的。”
她無疑說到了魏嬈的心坎上。
魏嬈本來心情不佳,聽到丫鬟話裡無意間貶低虞念清,頓時舒心了許多,擺擺手讓她退下了。
是啊,任憑虞念清未來有多受人愛戴,在凡間也不過是個螻蟻一樣的賤民而已,如何能與她魏嬈比?
儘管如此,哪怕是隻想起這個名字,都會讓魏嬈恨得牙癢癢。
她想起自己當初第一次見到虞念清的時候,後者才被門派從凡間帶回來。
那時虞念清時才六歲,她窮苦出身,身形單薄,更顯得那張巴掌大的蒼白小臉楚楚可憐,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小許多。
這樣一個看起來不堪重用的小女孩,竟然在門派測根骨的時候,測出了天生劍骨,震驚了所有人。
要知道天生劍骨的修士都是老天的寵兒,修煉進階的速度是旁人的數倍,基本生來便是注定要當劍仙的,整個修仙界幾千年也難出一個。
這樣的天之驕子不論拜到哪門哪派,都絕對會被宗門供起來培養。
然而可惜的是,虞念清從小在凡間寒苦環境長大,她命中童年凶險,體弱多病。
是因她體質天賦過人,多次在瀕死之際無意識吸收天地靈氣彌補虛弱的身體,才轉危為安,沒有夭折。
天賦雖然救了她的命,但也傷了她的根基,讓她體內經脈過早錯誤成形,導致如今她經脈極弱,撐不住太多的靈氣,甚至還沒有普通弟子的一半多。
可擁有劍骨的修士,本身也要用比旁人更多的靈氣才能撐得起自己的天賦。
經脈已經成形,如果虞念清未來想強行運轉過多的真氣,就能體會到什麼才叫痛不欲生,根本無法修煉。
除非未來她抽了經脈,再換成更好的,不然縱使虞念清是天生劍骨,這個身子也是廢了,頂多築基修為,不會再有什麼出息。
可生生挖骨抽筋之痛,原本是一種懲戒大奸大惡之徒的酷刑,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忍得下來呢。
這個在門派內引起軒然大波的小姑娘,最終被放在了外門。
作者有話要說:清清:視普通帥哥為糞土,和所有美女貼貼(*^▽^*)
↑從小在美男堆長大的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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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最近收尾所以寫的有點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有淩晨過後才有靈感(就是最近腦子變得有點遲鈍不知道和熬夜有沒有關係_(:з」∠)_)
隻要不請假不管多晚一定會更,晚上沒看到的話寶貝們第二天再來看哦=3=愛你們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