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也是個不會安慰人的,事實上,他長這麼大,將儘十八年的人生中還從未見過有誰哭的像諾林這樣崩潰,他生活裡充滿的是瀟灑的肆意和快樂,就算有微小的鬱悶和不開心,也都會很快就被拋到腦後。
他翻來覆去隻說得上“沒事彆哭了”一句話,末了意識到這個擁抱就已經是對諾林最好的安慰了,便閉上了嘴不再言語,隻是一下下輕輕拍著諾林後背。
諾林趴在雷哲肩頭哭了很久,兩隻眼睛腫得都要睜不開了,終於從那猝不及防的沉重打擊中勉強掙脫出來。他吸了吸鼻子,鬆開抱著雷哲的手,後退一步,垂著頭抹去腮上的眼淚,低低地啞聲道:“抱歉。”
“我會幫你想辦法的。”懷中猛然一空,雷哲眉頭就連自己也沒注意到地皺了下。他用手腕內側的皮膚給諾林抹去眼淚——這是他手上現在唯一乾淨的地方,無比認真道:
“阿姨不會有事,你也不用回去,相信我。”
諾林隻當雷哲實在安慰自己,他一個出走在外賬戶還被凍結的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就算雷哲在帝國的身份再高貴,也不可能在聯邦派上用場。
但他還是輕輕嗯了聲,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道:“謝謝……能不能先不要把這事給媽媽說?”
“我肯定不會說的。”雷哲看到諾林洗的乾淨的衣服上被蹭上了一塊汙痕,有點紮眼,垂下自己的兩隻臟手,回頭看了眼,早就找不到黑耳朵跑到哪裡去了。
他右手握拳輕輕碰了下諾林肩膀,凝視著諾林淚痕未乾的眼睛,堅定道:“你也先不要和姐姐說,回去換身衣服,用冰袋敷敷眼睛,睡一覺,等醒來一切就都會好的。”
諾林點點頭,乖乖地回屋去了。他剛才哭得太厲害,現在腦袋暈暈的,直犯惡心。
他從冰箱裡拿出冰袋,南希出門采購了,諾林不用避著她,就在客廳裡坐著敷了會兒眼睛。渾身放鬆下來,從心底發出的疲倦很快將諾林包圍,他太累了,那場崩潰邊緣的哭泣幾乎耗費了他全身力氣。
他歪在沙發上,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冰袋滑落到一旁,露出哭得紅腫的雙眼。諾林蜷縮在沙發上,陷入黑暗的沉夢,眉頭皺著,時不時無意識地發出細弱的抽泣。
雷哲抓緊時間把逃走的黑耳朵抓回豬舍,回房間換了身衣服,從客廳抽屜裡的小盒子中拿了幾張小麵額的零散紙幣。
雖然如今交易已經實現了全麵的數字化,但每家每戶都會習慣性地收藏少量實體貨幣,銀行也會定期發行具有購買力的紀念幣。雷哲賬戶無法使用,想要獨自出門,就隻能拿這些錢花了。
看到諾林正蜷在沙發上熟睡,他猶豫片刻,還是俯下身,兩隻胳膊分彆托著諾林膝彎和後背,輕手輕腳地將他抱回臥室,脫掉鞋子,給他蓋好薄被。
做完這一切,雷哲走出門外,喚出阿斯克,一手扒在在機甲膝蓋關節上略一借力,整個人騰空躍起,五秒鐘後靈敏地鑽進了駕駛艙。
“去空中公交站。”
一個小時後,雷哲站在德裡克利街W281號前,低頭核對了下終端上的信息,走進了漆黑的大門。
諾林這一覺睡了不到兩個小時,醒來時腦中昏昏沉沉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
怎麼會在床上?他愣了愣,家裡又沒有彆人,隻能想到是雷哲把他抱過來的這一種可能。
這微小舉動帶來的暖意流水一般填充著他情緒的裂痕,諾林靠在床頭坐了會兒,望見窗外正午時分明媚的太陽,突然不再有天都塌下來的感覺了。
雷哲說的沒錯,總會有辦法的。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他回去中心星係,接受已經安排好的命運。
反正他早就有了覺悟,不是嗎?
眼睛還沒完全消腫就睡著了,這下腫得更加厲害,不用看都知道一定非常慘烈,諾林歎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去找治療儀。
處理好眼睛,他去洗了把臉,屋裡沒人,雷哲不知道去哪裡了。諾林坐在門口台階上,兩手托著臉,看著遠處牛羊悠閒地吃草,三隻牧羊犬在各司其職。
沒過多久南希就回來了,諾林情緒已經基本上調整妥當,她一點都沒看出來異樣,路過時隨手掐了把諾林軟嘟嘟的臉頰,拎著購物袋進了屋,嘴裡輕聲哼著歌,眼角眉梢間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諾林回頭看她把購物袋中的東西放到該在的地方,挑起眉。
姐姐這是……談戀愛了嗎?
南希這幾天似乎總是捧著終端和人聊天,出門的頻率也變多高了,每次妝容都特彆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