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一次向肖恩表露心跡是在十八歲。
儘管從未明確說出來, 但所有和米契爾長久相處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對肖恩的那種熱切情感, 根本就不需要宣之於口。
其中最為清楚的莫過於他的同胞兄弟雷哲了，有著雙子的心電感應在，兄弟倆知曉很多彼此的小秘密。
十七歲的家庭聚會上, 雷哲摘下滑雪鏡, 對他說道：“喜歡的話就去和他明說嘛, 你不說的話他怎麼能知道你什麼意思，我以後要是有了喜歡的人，在真正確定自己心意之後肯定會立刻和他表白的，要不然動作晚了，被彆人搶先了怎麼辦？”
米契爾沉默片刻, 小聲道：“我怕他會拒絕我。”
“你都還沒說呢就怕拒絕，乾脆就永遠也彆讓他知道得了。”雷哲對哥哥的想法嗤之以鼻, 現在的他還是個處在叛逆期的瘋癲少年，他重新戴上眼鏡，不再理會“婆婆媽媽”的米契爾, 帥氣地從雪坡上一衝而下。
……告白嗎？
米契爾望著天邊的遊雲，歎了口氣。
萬一，萬一真的被拒絕了, 那得多尷尬啊。
於是當十八歲成年禮的晚宴上，米契爾借著酒勁靠在肖恩身上，鼓起全部勇氣說出“我好喜歡你”時,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他瞬間就清醒了。
此刻他正摟著肖恩的腰, 整個人鑽在他懷中，臉緊緊貼著Alpha的胸膛，以至於似乎都能隱約聽到肖恩的心跳聲。米契爾身高在男性Beta裡算中等，但依然比肖恩要矮上一些，第二性彆對體型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相比起雷哲，米契爾的臉龐更加柔和，於是那青春和稚氣的感覺仍舊未褪，加上眼底那顆淡色的淚痣，有平生出股嫵媚的感覺。
肖恩像照顧弟弟那樣攬著米契爾後背想要把他扶起來，猛然聽到他含含糊糊地說出這句，動作一下子頓住了。
他們坐在花園的長椅上，生日晚宴結束後肖恩本來都打算回去了，結果在走廊裡被今日成年禮的主角醉意朦朧地拽到這裡。他一貫都寵著這個從小就喜歡黏在他身邊的小王子，沒有拒絕，結果在陪著米契爾吹了半天夜風後，聽到了這句告白。
“米契爾。”肖恩摸索著扶住他雙肩，將人從懷中稍微推開，輕聲問道：“你喝醉了嗎？”
“我沒醉。”剛剛成年的米契爾煙灰色的眼睛在月色下晶亮，他緊緊拽著肖恩袖口，直直盯著Alpha那輕微皺起的眉峰和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突然笑了。
仗著肖恩完全看不到他在做什麼，米契爾猛然向前一抬頭，準確無誤地印上了那雙他從青春期性意識開始萌動時，便無數次肖想過的唇。
肖恩被親了個猝不及防，事實上，他第一時間根本就沒有明白唇上柔軟的觸感代表著什麼，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吻過他了，從五歲之後，海伯利安和昆特對他的親吻就僅剩下了額頭和臉頰，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吻過他的唇——這用來表達另一種形式的愛的地方。
肖恩愣神的反應給了米契爾十足的勇氣，他之前拍過的角色的劇本裡都沒有過吻戲，但在片場看其他演員表演時依然學到了不少，熱烈的，纏綿的，或是悲情的……他輕咬了一下肖恩唇瓣，讓這個吻兀地染上了色.情的氣息，然後像吃一塊糖果那樣吮吸——
肖恩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推開米契爾，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他摸了摸自己還帶著濕意的嘴唇，難以置信地低低抽了口涼氣。
米契爾被他推得差點一下子摔下長椅，他的酒徹底醒了，卻又想借著醉酒的名頭做一些彆的，一切更加瘋狂的事情。
反正從今天起，他已經成年了不是嗎？
米契爾深吸口氣，抓住肖恩胳膊站起來，再一次親在了他的唇角。
Beta少年身上茶樹的香水味悄無聲息地飄入鼻畔，那不是信息素，並未像Omega一樣帶著甜美的，求愛的氣息，但仍舊讓肖恩整個心都亂了，他清楚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就像他身為軍醫的表姐莫妮卡養的那隻布偶貓在琴鍵上跑跳，壓出一串雜亂無章的音符。
這是他長這麼以來，第一次如此失態。
處在完全黑暗單純得隻剩下音樂的世界中，他本以為除了音樂，不會有什麼能讓他內心激起如此強烈的波瀾。
肖恩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間完全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是要再像剛才那樣把米契爾推開嗎？可米契爾會不會傷心難過？可是如果不推開的話，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肖恩僵直地站在原地，感受到米契爾兩手捧住了他臉頰，那掌心裡帶著緊張的汗。俊美到人人讚歎的小皇子正在用力卻認真的吻他，唇舌間帶著馥鬱的酒氣，但他並不知道米契爾是什麼樣子。
而且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是了。
肖恩在這一瞬間找回了飄搖的神誌，他後腿一步，用自己一貫溫柔卻不容拒絕的力道將米契爾輕輕推開，他湛藍的眼中映出了少年快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但他並不清楚。
“不。”他說。
米契爾因肖恩而萌動了四年的春心在這一夜碎成了渣渣。
而在千萬光年之外的聯邦洛米魯茲，麵對雷哲的輕吻，諾林紅著臉，眼睛小鹿一樣濕漉漉的，給了他足夠甜美的回複。
——我還想再要一次回禮。
同一天的晚上，他們分彆收到了自己最後的成人禮。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