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黃的羊皮卷上,一種皮膚布滿細密倒刺,拖著長長尾巴,腦袋奇大,有些像皺鰓鯊的奇異生物躍然紙上。
葉羲轉頭:“你說的肉很腥的深海多腮怪是不是長這樣?”
滄霧在葉羲繪畫時,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羊皮卷,眸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好半響才說:“……你竟能畫出這麼真實的畫?”
在她的印象裡,畫就是洞壁上用豔麗的塗料塗抹的一根根線條,根本不可能從“畫”上分辨出所畫動物的具體形貌。
而葉羲繪出的畫簡直刷新了她對畫的認知。
葉羲看著滄霧的模樣暗暗一樂。
他是第一次看到滄霧這麼震驚的神態,連眼睛都瞪圓了,看上去竟有幾分可愛。
葉羲很明白,在這片文明落後的蠻荒大地上,這樣成熟的繪畫技巧,這樣栩栩如生的畫像帶給人的衝擊絕對是無與倫比的。
其震驚程度,就好比是上一個世界的人,親眼看到一名孩童徒手獵殺一頭龐大無比的史前巨獸。
葉羲笑了笑:“這不算什麼,如果掌握了技巧,你也可以畫出這樣的畫。”
滄霧抬頭,明亮的眼睛極其炙熱地望著他,令葉羲不適應的豎瞳又出現了,一伸一縮,一伸一縮,好像在呼吸般,詭異又恐怖。
葉羲感覺自己被某種危險的氣息所籠罩,身上的汗毛不由得根根豎起,有種強烈的想要拔刀的欲望。
過了很久,滄霧收回視線,也收回臉上所有的表情,轉而看向羊皮卷,雪白纖細的手指指著羊皮卷上的多腮怪,緩緩道,
“有些地方畫的不對,這裡要窄一些,眼睛再小一些,它的頭頂處也長著一麵隱藏的腮……”
葉羲暗暗鬆了一口氣,照著滄霧所述修改起來。
等到修改得一絲不差後,葉羲換了支筆,沾上黑墨,在旁邊標注上深海多腮怪的名稱,以及從滄霧那裡聽來的生活區域、食譜、習性等等。
滄霧看到這些方塊字時不像剛才那麼失態,至少表麵上看起來還挺平靜的,隻是說:“這不是巫字,這是獨屬於你的文字嗎?”
葉羲:“它並不獨屬於我,以後羲城每個人都會擁有它們使用它們。”
滄霧笑吟吟道:“它們看上去很規整,很漂亮。”
葉羲:“你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滄霧頗感興趣地點點頭:“好。”
於是葉羲壓下剛才的不適感,心無旁騖地開始教起滄霧寫字來。
……
他教滄霧的時候很細心,從最簡單的字開始教起,再學偏旁,再學一些常用的字。不像對酋長們這樣簡單粗暴,隻是塞給他們一部法典,就讓他們磕磕絆絆地硬學。
老師教的認真仔細,學生也聰慧無比,滄霧用一種令人懷疑智商的速度,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學會了大部分漢字。
後來葉羲也教滄霧繪畫,然而在繪畫方麵滄霧的天賦就不那麼驚豔了,畫出來的東西總是不對勁,沒辦法像葉羲畫的那樣栩栩如生。
不過滄霧雖然被葉羲成熟的繪畫技藝所震驚,卻沒有多熱衷於學會這門技藝。
畢竟她生活在海中,那裡可不能用塗料在羊皮卷上畫畫。
所以她很快擱下畫筆,用新學會的文字讀葉羲編寫的“異蟲錄”“奇花異草錄”以及“山河記”。
滄霧走過的地方比葉羲多,見過的凶獸異蟲也比葉羲多,讀完後時常幫葉羲補充這兩錄一記。
葉羲自是求而不得。
在滄霧的描述下和葉羲不知疲倦的書寫繪畫中,屬於兩錄一記的羊皮卷在飛速增加,一卷一卷的很快堆滿了整張岩石台。後來葉羲乾脆讓人做了個大書架,將所有羊皮卷分類好,妥帖地放置到書架中。
現在酋長們學字時已經不來葉羲的石屋來報道了,改到斷翎的石屋彙合。
所以每當入了夜,在葉羲的石屋中常常能看到這樣一幅畫麵。
熊熊爐火旁,身著雪白蠶絲衣的葉羲和身著冰藍色鮫綃的滄霧並排坐在一張岩石台上,一個俊秀,一個絕美,共同垂著長睫,提筆湊頭認真地繪寫同一張羊皮卷。
滄霧負責寫,葉羲負責畫。
岩石台上固定著一排燃燒的蠟燭,兩人的臉頰被橘黃色的燭光籠罩,越發顯得眉目靜謐,氣氛融洽和諧到讓人舍不得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