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娘又與我見外。”
孫氏:“好好好,娘跟你說些不見外的,今日是十月初八,公主可知明日是什麼日子?”
華陽麵露好奇:“什麼日子?”
孫氏瞅瞅四宜堂,笑道:“是老四的生辰。其實他都這麼大的人了,還過什麼生,我跟公主說這個可不是為了讓你操持什麼,隻是我們這邊特彆講究長壽麵,等會兒公主讓小廚房給他煮碗麵,也不用特意點出是長壽麵,端到他麵前叫他吃了就是。”
家裡的這些孩子,凡是過了十歲,都不會再特意慶生,前夜吃頓壽麵,第二天晌午叫廚房多做四個菜,就算過了。後來老大成了親,有了自己的小家,像這樣的簡單慶生都不再有,隨便小兩口在自己的院子裡操辦。老三、老四也都將如此,今日也會是她最後一次跟公主兒媳說這個。
公主若與老四恩愛,說一次自然會記住,不恩愛,她年年來提醒,隻會惹人煩。
對老大媳婦、老三媳婦,孫氏都是這麼做的。
華陽暗暗好笑,上輩子婆母提醒得比現在委婉多了,唯恐她不高興,這輩子婆媳關係親近了,說話也少了拘束。
“娘放心,我一定讓廚房好好給駙馬煮碗長壽麵,我也會告訴駙馬您這份心意,他聽了肯定高興。”
孫氏哼道:“彆跟他說,省著他得意,更不肯改他那驢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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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籠罩下來,西耳房那邊終於傳來一聲口哨。
朝雲站在廊簷下,瞧著大步走過來的駙馬爺,迎上去幾步,壓低聲音,又埋怨又同情地道:“您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公主為了等您,飯都沒吃呢。”
陳敬宗把手裡的獵物丟給她,得知華陽在次間,陳敬宗走到次間窗外,隔著閉合的雕花軒窗解釋道:“其實我早回來了,隻是溪邊有兩個認識的街坊在洗衣裳,我怕她們認出我,臨時藏在樹上,沒想到一直耽誤到現在。”
他也不想惹她生氣,之前在樹上,他都想裝鬼將那兩個不專心洗衣裳反倒聊得熱火朝天的婦人嚇走。
華陽在看書,聞言道:“知道了,叫廚房起火吧,趁飯沒好你先去沐浴。”
那聲音清靈慵懶,如蓮台上的觀音半闔著眼吩咐童子去做事,又如一團春燕在耳邊呢喃,撓人心肝。
陳敬宗仔細回味,好像沒聽出怒氣。
廚房那邊叫朝雲去跑腿,陳敬宗熟練地去水房拎水,本來就回來晚了,剛剛若風塵仆仆地衝進去,她更要嫌棄。
壽麵早已擀好,沸水裡煮一會兒就熟,陳敬宗的澡洗得也很快,濕巾子一擦冷水一澆,身上便半點汗味不剩。
他不講究,頭發半乾不乾地就束了起來,再換上乾淨的衣裳,大步來了上房。
華陽從次間出來,看他一眼,自去飯桌前坐下。
陳敬宗打量她的神色,跟以前好像也沒什麼差彆。
朝月帶著珠兒將晚飯端了過來。
天冷吃麵很正常,隻是陳敬宗一低頭,就見碗麵中間擺著一個異常漂亮的荷包蛋,左邊是筍乾青菜,右邊密密地擺了一排前陣子他專門買給她的醬牛肉。牛肉是稀罕物,除非遇到附近有百姓家的牛意外死去,基本吃不著,而且牛肉少肥,吃了不怕胖。
這麼多肉,又是這樣的擺盤……
雖然華陽那邊也是類似的擺盤,隻是份量少了他一半,陳敬宗還是覺得不對勁兒。
華陽看他一眼,道:“母親跟我說了,明天是你生辰,這是長壽麵,快吃吧。”
陳敬宗目光微變,探究地看過來:“母親讓你給我煮麵,你就煮了?”
華陽:“不然呢,我還吝嗇你一頓壽麵不成?”
陳敬宗笑笑,看她的眼神多了些彆的意味,然後就吃了起來。
華陽微微攥緊筷子。
上輩子的今晚,他也是那麼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華陽不懂,到了晚上他就撲過來了,縱使緊要關頭被她嗬斥住,他依然餓狼似的纏了她半夜。
飯後,外麵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丫鬟們都退下後,內室也靜了下來。
陳敬宗慣會順著杆子往上爬,手先伸進華陽的被子,試探地碰碰華陽的背,見華陽沒來打他也沒有罵他,人就鑽了過來。
眼睛看不見,他的鼻息卻像火一樣掃遍她的全身。
華陽偏過頭,幾尺之遙輪廓模糊的梳妝台抽屜裡,藏著一個小瓷瓶,瓷瓶裡麵還有兩顆避子丹。
那是傍晚她特意從箱籠裡取出來,放進去的。
上輩子,他的生辰也是祭日。
華陽不知道,他在戰場倒下的時候,他的心跳停止之前,都想了些什麼。
或許陳敬宗說的沒錯,她就是仙女下凡,看不得彆人可憐。
抬起手,華陽緊緊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陳敬宗剛要親上來,就聽她低低地在他耳邊道:“明天你生辰,今晚你想做什麼,我都隨你。”
陳敬宗動作一頓。
華陽拉著他的脖子貼向自己,證明她不是隨口說說。
陳敬宗的氣息更重,過了會兒,他正色問:“那藥吃多了,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華陽感受著他仿佛拉滿弓的身軀,笑了下:“那就不吃,早點睡吧。”
陳敬宗:……
都這樣了,誰還睡得著?就是再發一次洪水,他也要先把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