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兢兢業業地在宮裡裝起病來。
一開始是不用裝的,鼻塞加咳嗽的症狀就拖了七八日才好,再加上夜半“夢魘”,任誰見了都不會懷疑她在裝病。
等風寒好了,為了讓自己的“夢魘”之症不露馬腳,華陽一邊刻意少吃飯,一邊故意在半夜醒來,一醒就是一個多時辰。
吃不好、睡不好,她的人便日漸憔悴了,就像元宵節夜裡的滿月,直奔著細細的鐮刀而去。
眼看著玉盤似的女兒越來越“缺斤少兩”,景順帝彆提多揪心了。
本來去年年底國庫有了五十萬兩的結餘,已經兩年沒選秀的景順帝暗暗打起了選秀的心思,就等著年後朝會上宣布此事,可心愛的女兒落水受寒,景順帝哪還有心情選秀。美人什麼時候都能物色到,最寶貝的女兒可就華陽這一個。
放棄選秀的景順帝,開始在京城遍請名醫,誰讓太醫院那群廢物總是治不好女兒!
諸位太醫又忐忑又著急,幸好公主心善,一直為他們說話,景順帝也算好脾氣的,沒有動不動就要砍他們的腦袋。
華陽精心地控製著自己“夢魘”的次數。
正月下旬,她每天晚上都要做噩夢。
二月上旬,她改成兩三天一次,下旬再改成四五天一次。
飯還是少吃,臉一直瘦瘦的,見到父皇母後的時候再裝出無精打采提不起勁兒的樣子,次次都能讓景順帝心疼。
這日,南康公主來探望華陽,瞧著華陽躺在床上楚楚可憐的病美人模樣,南康小聲懷疑道:“不就落一次水,至於你病這麼久?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要故意賴在宮裡。”
華陽望著她,忽然拉起被子抽泣起來。
朝雲見了,立即跑去乾清宮跟景順帝告狀。
景順帝聞訊趕來,華陽再紅著眼圈把南康的話重複一遍,無地自容地道:“父皇,不如您還是送我回陳府吧,也免得京城百姓都詬病我這個已經出嫁的公主還久住宮中,貪圖父皇的寵愛。”
景順帝沉著臉看向另一個女兒。
早在朝雲跑了的時候,南康公主就知道自己要遭殃了,結結巴巴地道:“父皇,我,我隻是跟妹妹開個玩笑……”
景順帝:“你看她都瘦成什麼樣了,你還跟她開這種玩笑?從小你就一心跟華陽比,女兒家心性,朕不跟你計較,可華陽病成這樣,你做姐姐的不關心她也就罷了,竟然還跑來冷嘲熱諷!”
南康臉色蒼白,隻能跪下請罪。
景順帝哼道:“回去吧,華陽病愈之前,你都不必再進宮。”
南康知道父皇正在氣頭上,委委屈屈地告退。
景順帝再看向病中的女兒。
華陽神色淒楚:“父皇,我這病,是不是再也治不好了?”
景順帝的目光立即變得無比溫柔,握著女兒的手道:“盤盤莫急,朕已經派人去尋李太醫了,還有其他名醫,肯定能治好你的。”
華陽乖乖地點點頭。
父皇母後一直都把她當乖巧可愛的女兒看,他們也不希望她對國事感興趣,而當這樣嬌養的公主生病了,父皇母後也絕不會懷疑她在算計什麼。
到了三月,華陽改成十來日才夢魘一次,人開始恢複一些精神,願意去禦花園逛逛了。
女兒病愈有望,景順帝終於鬆了口氣。
隻是早過了他往年選秀的時機,景順帝乾脆不再惦記這個,明年再選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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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九的傍晚,華陽陪父皇、母後、弟弟用過晚飯,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想明日出宮。
景順帝看著女兒雖然恢複紅潤卻依然清瘦的臉,不舍道:“不急,再住一段時日吧,徹底養好了再說。”
戚皇後默默地聽著,太子則讚成父皇的話。
華陽垂下眼簾,小聲道:“我已經好了,而且,再不回去,就怕駙馬他們繼續牽腸掛肚……”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景順帝忽然明白過來,女兒是想駙馬了。
畢竟是才成親三年多的年輕夫妻,哪有長時間分開住的道理?
景順帝不好再勸,看向戚皇後。
戚皇後這才笑道:“是該回去了,最近幾次見麵,我看駙馬也瘦了不少。”
景順帝便吩咐馬公公:“派人去陳府,讓駙馬明早來接公主。”
馬公公即刻去安排。
陳府。
陳敬宗依然騎馬跑了一個時辰才從衛所回來,得知母親找他,他先去了春和堂。
陳廷鑒、孫氏都在。
孫氏看到兒子,高興道:“公主已經病愈了,皇上叫你明早去接她。”
陳敬宗嗤了一聲。
陳廷鑒:“你那是什麼態度?”
陳敬宗:“沒什麼態度,人家是公主,就是一直都不回來,我這個駙馬也隻能受著。”
陳廷鑒:“你以為公主願意?她病了這麼久,一是身不由己,二來也是體恤咱們,真回來,皇上責問是不是咱們照顧不周,你擔待得起?”
陳敬宗:“隨你怎麼說。”
言罷,他轉身就走。
陳廷鑒沉著臉。
孫氏歎道:“咱們這個家,老四才是最擔心公主的,換成你生病,我也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守著你,他被攔在宮外,見不到人隻能光著急,心裡不憋火才怪。”
陳廷鑒:“我明白,就是怕他真的朝公主擺臉色。”
孫氏:“你總是這樣,就你是個人物,兒子們都沉不住氣,心裡想什麼都寫在臉上,是吧?”
陳廷鑒:“他連埋怨的想法都不該有,他在公主麵前,先是臣再是夫。”
孫氏:“那我這個邊遠小城出身的老婆子是不是也該先把你當閣老,然後才是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