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吃過早飯,孫氏來了,還是想確認一下公主是否安然無恙,然後孫氏就見到了一個明豔如牡丹花開的公主。
傍晚陳敬宗回府,遇到了掐準時間來門口附近溜達的母親。
孫氏看向他的腳:“還疼嗎?”
陳敬宗麵露笑意:“早上就沒事了。”
孫氏滿意地離去。
陳敬宗回了四宜堂,再見華陽,發現她穿了一件蓮青色的褙子,裡麵是件更淡的抹胸,水靈靈的,仿佛一朵出水芙蓉,看得人暑氣頓消。
今晚廚房預備的晚膳也很豐盛可口,還有一盤新洗過的帶著水珠的大紅荔枝。
“這是父皇今天剛賞賜下來的。”華陽靠著緞麵的墊枕,看眼荔枝道。
陳敬宗對荔枝沒什麼興趣,隻盯著她看:“你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錯。”
華陽:“昨晚做了一個好夢。”
陳敬宗:“什麼好夢?”
華陽笑了笑,對著手裡的書道:“夢見一位老神仙趁我睡著時點了我一下,還說會保我以後都無病無災。”
陳敬宗能感受到她對請醫之事的滿意。
這叫什麼公主?
明明可以在宮裡用太醫,她非不用,說她不看重噩夢吧,他請來名醫她又很高興。
陳敬宗還是不滿她拖延了這麼久,專挑她不愛聽的說:“這老神仙可真不正經,大半夜的去點你。”
華陽:……
她明明在給他邀功的機會,他怎麼故意氣人?
陳敬宗夾起一塊兒排骨放到嘴裡,上麵帶著脆骨,被他輕易咬碎。
華陽不再理他。
陳敬宗吃完飯,開始剝荔枝,荔枝殼硬邦邦的還有點紮手,裡麵的荔枝肉卻夠鮮夠嫩。
“這荔枝還挺像你。”他捏起一顆荔枝,對著華陽道。
華陽抬眸,視線在他與那顆荔枝之間遊移:“什麼意思?”
陳敬宗笑而不語。
華陽猜到不是什麼正經比方,也沒有再問。
稍後進了拔步床,陳敬宗抱著華陽,一邊親她一邊道:“你的公主脾氣就是荔枝殼,人是荔枝肉。”
華陽:“……我是荔枝,你是什麼?”
陳敬宗撩起她的中衣下擺:“當然是剝荔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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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
景順帝並不是一個喜歡上朝的皇帝,若無大事,他隻會在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這兩日開朝會。
看似懶,但他有個曾經連續二十多年不上朝的先帝老子,父子倆一對比,他初登基的時候幾乎天天上朝,這幾年才改成一個月上兩次朝,也是非常勤快的皇帝了!
然而內心深處,景順帝連這兩次的朝會都不想上,尤其現在正逢酷暑,他隻想待在擺著放冰鼎的大殿裡!
“皇上,再躺會兒吧。”
年輕的美人伸出藕臂,從後麵環住了景順帝的腰。
景順帝歎口氣,他已經醒了兩刻鐘了,好不容易才逼迫自己起來的!
起都起了,景順帝撥開美人,喊馬公公進來服侍。
美人羞答答地躲進了被子。
景順帝三步一歎地去上朝。
大殿裡也還算涼快,隻是大臣們嗡嗡不斷的爭執聲比樹梢的蟬鳴還叫人煩躁。
景順帝很想窩到龍椅裡補個覺,他的後背也差點真的挨到龍椅椅背了,站在文武百官最前麵的陳廷鑒突然咳了咳。
景順帝陡然清醒過來,去看陳廷鑒,陳廷鑒已然垂下了眼簾。
景順帝知道首輔察覺了他的失儀,隻好繼續強撐精神。
但大臣們都看得出皇上很困,沒有拆穿罷了。
朝會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結束。
百官們垂首,齊聲恭送皇上。
景順帝最愛聽這句,雙手撐著龍椅扶手,離席而起。
然而身體站直的瞬間,腦袋裡突然似有熱流翻湧,眼前的大殿百官也都天旋地轉起來。
垂眸的文武百官突然聽到一聲“噗”響,下一刻,是馬公公的驚叫!
所有人猛地抬頭,卻見景順帝的下巴胡子胸前全都是血,整個人歪到在馬公公懷裡!
“皇上!”
大臣們蜂擁上前,陳廷鑒為首的內閣占據地利跑得最快,陳敬宗、戚瑾年輕矯健又是皇親身份無所顧忌,也迅速超過了其他文臣。
馬公公已經抱著景順帝坐在了地上,他渾身發抖,淚流滿麵。
景順帝嘴裡還在不斷地吐著血。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可他明白,他不行了。
生死關頭,景順帝想起三件事。
他緊緊握著陳廷鑒的手:“傳朕旨意,朕走後,太子繼位。”
除了陳廷鑒等閣老哭視著帝王,除了陳敬宗、戚瑾神色凝重地跪在旁邊,其他大臣都跪地叩首。
“第二件,太子年少,還要倚仗先生教導輔佐,大事皆托於內閣。”
這句,景順帝是對陳廷鑒說的。
陳廷鑒哽咽應下。
景順帝的目光,最後落到了陳敬宗臉上,他滿眼苦澀,艱難道:“朕失約了,你要照顧好……”
“盤盤”二字,景順帝隻發出了氣音。
不等陳敬宗應下,帝王眼中的光彩,忽而黯淡。
景順二十三年夏,六月初一,帝崩於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