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大長公主看看華陽,再看看婉宜,笑道:“婉宜比盤盤小十歲,盤盤比我小十歲,現在看著你們倆相處的樣子,我就好像看到我二十多歲稀罕盤盤的時候,多像啊。”
華陽愣了愣,難道她與婉宜投緣,還有這層緣故?
倒是婉宜,俏皮地問:“大長公主,我四嬸十二歲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安樂大長公主回憶片刻,揶揄道:“她啊,她可沒有你這麼乖,驕傲的跟園子裡的牡丹花似的,天天拿鼻孔對著彆人。”
華陽:……
牡丹花有鼻孔嗎?姑母這叫什麼比喻!
安樂大長公主離開後,婉宜坐在暖榻上陪四嬸說話:“您小時候有交好的姐妹嗎?”
華陽摸著小姑娘柔順的頭發,不無遺憾地道:“沒有,幾重宮牆隔著,便是有話語投機的閨秀一年最多見幾次麵,如此,又能養出多厚的情誼。”
如果父皇子女多一些,她或許能遇到幾位真心交好的公主,偏偏父皇隻有她與南康兩個女兒,對南康,她確實一直都是拿鼻孔看過去的。
婉宜忽然有些明白四嬸為何會那般可望不可即了,都說皇帝是孤家寡人,四嬸從小在高高的宮牆裡長大,又比孤家寡人強多少呢?
待夜幕降臨,陳敬宗回府時,婉宜早睡下了。
但她寫了一封信,托流雲殿的小公公轉交給四叔。
陳敬宗稀奇地取出信紙,就見侄女在上麵寫著:四叔,今日聽四嬸說她小時候都沒有什麼朋友,你要對她更好一點。
陳敬宗笑了笑。
洗過澡,他去棲鳳殿找華陽。
他坐在榻上的矮桌一側,一邊吃飯一邊跟華陽閒聊,提到了侄女的信。
華陽隻覺得好笑:“婉宜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憐的?”
陳敬宗:“難道你不可憐?”
華陽倨傲地揚起下巴:“朋友有什麼好,我更喜歡看那些名門閨秀都小心翼翼地奉承我、跪拜我,可我不能這麼跟婉宜說,免得她害怕,不敢再親近我了。”
陳敬宗:……
仙女就是仙女,雖然會心軟憐憫凡人,但她始終高高在上,不會真的與凡人平起平坐。
她雖然不是真的仙女,但公主與仙女,也沒差多少了。
.
到了三月,陽光明媚,長公主府裡的迎春、梅花、海棠也次第盛開了。
每日都帶著婉宜這樣討人喜歡的小姑娘共賞如此爛漫的春光,華陽心底殘留的對父皇駕崩的悲傷,也如水麵的浮冰,消融不見。
隻是才進四月,長公主府來了一位叫華陽十分意外的客人。
華陽在花園的水榭裡招待了武清侯府世子夫人,也就是戚瑾的妻子,她的表嫂田氏。
田氏曾經因為流產而鬱鬱寡歡臥床不起,華陽憐惜她前世紅顏早逝,曾經親自去開解。
但兩人之間也就那一次聊得深了些,華陽委實沒料到田氏會來探望她。
田氏被朝雲帶進水榭,看到華陽,她還沒說話,先紅了眼眶。
華陽朝身邊的大丫鬟們使了個眼色。
朝雲等人退下後,華陽指著旁邊的座椅,溫聲道:“表嫂過來坐吧。”
田氏搖搖頭,忽然朝華陽跪了下去。
華陽吃了一驚,想去扶她,田氏一邊流淚一邊開口道:“長公主,我要與世子和離了,其實這是我與他的事,本不該來叨擾長公主,隻是當初是您的一番話將我從絕望中拉了出來,因為我是您的表嫂,您才關心於我,如今我要與世子斷絕關係,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過來跟您說一聲,解釋清楚,以免您誤會我不知好歹,辜負了您的一份好意。”
和離?
華陽詫異道:“好好的,為何要和離?是表哥做了什麼嗎?”
田氏笑了,眼裡卻仍有清淚滾落,她看向水榭外被春風吹出層層漣漪的水麵,還算平靜地道:“世子沒有對不起我,他隻是不喜歡我,不怕您笑話,我嫁給他這麼多年,他與我同房的次數屈指可數,甚至那少得可憐的幾次,也隻是因為長輩們催促子嗣催的急了。”
“我一直不明白,我究竟哪裡不好,才讓他如此待我。後來聽了您的那番話,我決定放下了,不再管他如何想。”
“我還以為,我會繼續這麼一潭死水地跟他過下去,沒想到他,他竟然收用了兩個通房,還讓她們都懷了子嗣。”
“婆母勸我開懷,說孩子生下來會記在我的名下,那意思,好像我這麼多年無子,都是我身體不行的緣故。”
“長公主,我在您麵前說這番話,不是為了拈酸吃醋,不是為了要您出麵替我解決什麼,我隻是想您知道我的委屈。世子既不給我寵愛,又不給我一個妻子應有的體麵,既然如此,我何必再賴在戚家?”
說完,田氏擦乾眼淚,神色虔誠地給華陽磕了一個頭:“自我嫁入戚家,沾戚家最大的福氣便是得了您的那番話,我這輩子都會在心裡感激您的恩德,隻求您不要怪我不知好歹。”
終於明白原委的華陽,心情複雜地扶起田氏,歎息道:“果真如你所說,表哥那般對你,縱是我也無顏再幫表哥挽留什麼,但如果其中有什麼誤會,我也由衷地希望表嫂能讓表哥解釋清楚,不要輕易斷了夫妻的緣分。”
換成華陽,陳敬宗敢惦記通房,她都要休了他。
或者她是田氏的娘家姐妹,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支持田氏和離。
奈何華陽是戚瑾的表妹,這個時候,她總要對田氏說些挽留的客套話,免得田氏以為她一點都不在乎田氏的去留。
田氏苦笑著搖搖頭:“我問過他為何寧可給通房孩子也不肯碰我,他直言對我不喜強求不來,和離的事,他也答應了。”
華陽:……
戚瑾那叫什麼話?
兩人成親前肯定相看過,既然不喜田氏,他為何要娶,為何要白白磋磨田氏這些年?
什麼表哥不表哥的,就是親哥哥做出這種事,華陽也不可能偏幫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