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一旦有什麼君臣佳話,一定會廣為人知並流傳青史,如介子推割肉奉君,如唐太宗視魏徵為鏡。
元祐帝冒著嚴寒親自送陳廷鑒出宮並賜下大氅這件事,第二天京城裡的官員們就都知道了,有人感慨羨慕,憧憬著自己何時也能被皇上青睞,有人得知皇上如此厚待陳廷鑒,對首輔大人的畏懼越深。
陳敬宗是絕不肯把自家老頭的風光事告訴華陽的,華陽最近又一直沒有出門,直到南康長公主帶著女兒來這邊做客。
華陽上次見南康,還是五月底去皇陵祭奠父皇一年的時候,那時的南康除了哭還是哭,兩人都沒說上話。
後來便是姑母常常帶來南康的消息,無非是南康幽居不出日漸憔悴。
攤上一個造反的哥哥,華陽理解南康的難處,但南康從未待她好過,華陽也不可能如姑母那般上趕著去噓寒問暖。
可華陽亦非心胸狹隘之人,今日南康破天荒地登門,華陽也客客氣氣地招待起來。
西暖閣中,陽光穿過琉璃窗照亮大半間屋子,各種盆栽的名品花草安安靜靜地綻放,爭奇鬥豔仿佛春日。
這樣的時節,也隻有華陽這樣尊貴的身份,才能養得起這些比人還嬌氣的花。
南康好歹也是先帝僅有的兩個女兒之一,從前的日子同樣花團錦簇,隻是從去年起才學會了夾著尾巴做人。
南康羨慕華陽這邊的富麗堂皇,卻不會有開了眼界的吃驚。
她五歲的女兒和靜郡主就不一樣了,出生在靖安侯府,打小的待遇就不如母親,去年整個侯府都被烏雲籠罩,人人都縮著腦袋過日,恨不得把一顆赤膽忠心挖出來獻給宮裡的太後娘娘與少年皇帝,哪敢在吃穿上鋪張浪費,什麼花啊草啊更是不會精心去侍弄。
此時跨進姨母家的暖閣,對比外麵的蕭瑟寒冬,和靜仿佛跨入了人間仙境。
她無法掩飾自己的喜歡。
華陽:......
她覺得或小女孩的神情有些可憐。
和靜是父皇的第一個孫輩啊,剛滿周歲就被父皇親自賜了“和靜郡主”的封號,和靜和靜,父皇一定是盼著這孩子長大後會出落成一個溫婉嫻靜的姑娘,不要學了南康的刁難任性與攀比嫉妒。
驚豔過暖閣裡麵的景色,和靜站在母親身邊,有些怯怯地望向那位尊貴又美麗無雙的姨母。
孩童的眼睛大多清澈單純,和靜長得漂亮,這般拘束地望著她,華陽很難不心軟。
她朝小姑娘笑了笑,伸出手:“有陣子沒瞧見和靜了,快來榻上坐吧。”
南康收拾好情緒,坐到了她對麵。
華陽問:“怎麼沒帶敦哥兒過來?”
南康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垂著眼道:“染了風寒,快好了,就是還有點咳嗽,就沒帶出來。”
華陽點點頭,目光在南康身上掃了一遍:“瘦了這麼多,還因為父皇去世,茶飯不思呢?”
南康尷尬地攥帕子。
華陽:“還是說,你怕皇上會因為豫王的事遷怒你?”
南康的下巴都快碰到胸口了。
華陽:“放一百個心吧,隻要你本本分分地做你的長公主,彆惦記什麼不該惦記的,皇上還不至於容不下你。”
南康又想哭了。
嬤嬤知道主子是來傾訴心事的,笑著抱小郡主去南邊窗下賞花。
華陽看著和靜走遠,再繼續看南康。
南康低低地哭著:“我知道皇上寬仁,不會遷怒我,可外麵的人都欺負我啊,她們對我冷嘲熱諷也就罷了,那些五六歲的小孩子們竟然也學了大人的見風使舵,都敢奚落和靜了。我自己可以忍,就是受不了孩子們受委屈,這才厚著臉皮來找妹妹,希望妹妹寬恕我以前的不是,賞我們娘仨一些臉麵,彆叫外麵把我們踩得太狠了。”
華陽:“我是長公主,你也是長公主,我能有的威風你也能有,誰敢對你不敬,把你以前的飛揚跋扈拿出來。”
南康委委屈屈的:“我哪還有那個底氣,以前有父皇替我撐腰……”
華陽:“我的母後也是你的母後,我的弟弟也是你的弟弟,你真被人欺負了,她們也不會袖手旁觀,彆是你自己惹是生非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