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爹的七條罪名,最難化解的便是這第五條,因為涉及到兩條新政的推行,她一人難敵萬千地方官。
幸好公爹的性情在她的潛移默化下有了些微改變,公爹肯讓何清賢進京,新政也便越發完善起來。
華陽特彆喜歡這版的新條例,陳敬宗回來時,她還在翻來覆去地品味。
陳敬宗脫了靴子,坐到她身邊,一眼就認出了自家老頭的字,緊接著又在華陽的鼓動下,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
華陽問:“怎麼樣?”
陳敬宗在她的臉上看到了驕傲,那模樣,仿佛老頭子是她親爹,她得意洋洋地跑來跟他顯擺。
陳敬宗不肯誇老頭子:“先帝讓他做首輔,他若不做出點實績來,豈不是屍位素餐?”
華陽:“首輔多了,沒有幾個敢公然得罪天下宗室與官紳。”
陳敬宗:“你也是宗室,名下不少田地吧?”
華陽:“我那都是父皇賞賜的,沒有再多貪一畝。”
陳敬宗:“可全國兩三成的田賦要拿去奉養你們這一大家子宗親,按照兩個老頭子的改革,遲早這把刀會真正地落到宗親頭上,那時你會不會恨他們?”
華陽:“落就落,如果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光我自己穿金戴銀又有什麼意思,倘若百姓們都能衣食無憂,那宗親的日子也絕不會差了。”
陳敬宗摸了摸她的臉:“你還真是仙女下凡。”
這一次,他雖然笑著,眼裡卻沒有一點點嘲諷或調侃。
華陽與他對視片刻,拍開他的手,再把這幾張條例與公爹的信塞給他:“拿去燒了。”
堂堂首輔將尚未發布的朝廷政令提前抄送給長公主,這不合規矩,哪怕公爹沒有叮囑她燒了,華陽自己也知道輕重。
陳敬宗端過來一盞銅燈,取下燈罩,一張一張地將紙張放進去。
華陽坐在旁邊,看著那些紙在金紅色的火舌中一點點化為灰燼。
火光是溫熱的,也將她心頭的一層陰霾驅散。
飯後躺在床上,華陽漫不經心似的道:“馬上要臘月了,今年的年假,你可有何打算?”
陳敬宗抱著她:“沒什麼,就想天天跟你連在一起。”
書裡說夫妻恩愛都是用“黏”在一起,他偏說“連”。
華陽瞪他。
陳敬宗不服:“春夏秋三季還能陪你出城賞賞風景,冬天這麼冷,不在家裡待著還能去哪?”
年紀輕輕的夫妻,隻是待在家裡的話,最大的樂趣可不就是“連在一起”?
華陽問他:“聽說過湯泉嗎?”
陳敬宗心裡一動,嘴上道:“沒聽說過,隻聽說過螳螂拳。”
華陽:……
她斜他一眼,給他這個沒享受過什麼正經閣老兒子待遇的土駙馬解釋道:“湯泉就是地下湧出的一種溫熱泉水,跟咱們泡澡時的水溫差不多,京城北麵八十多裡處就有這麼一處產湯泉的山脈,名為湯山。”
陳敬宗:“那今年咱們就去湯山過。”
華陽:“想得美,那麼好的地方,早被皇家圈起來了,建成行宮,除非母後、弟弟去了咱們能跟著,不然也進不去。”
陳敬宗:“既然去不成,你跟我說什麼。”
華陽:“行宮之外,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湯泉之地,隻是早被人占了建成彆院,我出宮才幾年,還沒有遇到有人要賣那邊的彆院。”
陳敬宗:“你這一波三折的,直說到底能不能去。”
華陽忍笑道:“姑母早些年倒是買到一處彆院,如果她今年不去,咱們倒是可以借住一段時日。”
陳敬宗:“明白了,姑母喜歡什麼,明日我就派人去物色禮物,孝敬她老人家。”
華陽:“你孝敬我就成,姑母那邊我去說。”
陳敬宗立即就把她按平了。
華陽:……
好不容易他親夠了換了地方,華陽才惱道:“我要的是你的禮物,不是這種!”
陳敬宗:“我就是最好的禮物,姑母她老人家無福消受,孝敬你正好派上用場。”
華陽不稀罕,推他。
陳敬宗兩下扣住她的手腕,盛氣淩人卻軟綿無力的長公主便隻能麵帶薄怒、半推半就地受著他的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