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驛館,陳敬宗肯定要與華陽同住了,隻是黃昏才回來,路上又不可能預備什麼,今晚注定隻能老老實實地睡覺。
三天後聖駕就要返京,華陽的計劃也不能再耽擱了。
等陳敬宗洗完澡躺到床上,華陽對他道:“如果你再與秦紀比一場,有把握贏嗎?”
陳敬宗:“都全力以赴的話,勝負還真難說,五成對五成吧,不過按照秦大將軍的脾氣,秦紀最後可能會讓我。”
華陽笑了笑。
陳敬宗就是這樣,桀驁歸桀驁,可他並不自大,不會為了取悅她便胡亂地捧高自己。
“那如果讓你跟秦大將軍打,你有幾分勝算?”華陽又問。
陳敬宗看看她,道:“沒動過手,難說,不過大將軍身經百戰,我估計會輸。”
雖然自認沒有勝算,但陳敬宗眼中並無退縮怯戰之意,反而很是憧憬能與秦元塘打一場。
華陽直言道:“你應該也看出來了,秦大將軍對父親過於尊崇,這樣對他對陳家都不好,父親要避嫌,不能單獨見他,我想跟他談談。”
隻這麼一句,陳敬宗便明白了:“行,明天我去跟他打一場,受點傷,他自然要過來探望。”
華陽就是這個意思,陳敬宗的聰敏與配合讓她欣慰,卻也有些擔心。
苦肉計苦肉計,輕傷不值得秦元塘大驚小怪,重了……
陳敬宗摸著她的眉:“我還沒受傷,這就先心疼了?”
華陽垂眸,交待道:“總之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彆弄得傷筋動骨。”
陳敬宗用指腹碰了碰她的睫毛:“你這麼勞心費神,是為了父親、我們陳家,還是為了秦大將軍,為了你弟弟?”
華陽:“都為,也為了我自己。”
賢臣良將好好的,弟弟的朝廷自然清明,國泰民安,她這個長公主亦能高枕無憂。
陳敬宗再摸了摸她的鼻尖,他看她的目光,有惋惜,亦有慶幸。
翌日,陳敬宗在元祐帝麵前點了卯,確定元祐帝用不到他,便帶上他那杆先帝所賜的精鋼混金鑄就的寶槍,去找秦紀切磋。
秦紀一看他手裡的槍,就知道陳敬宗動了真格,他亦無畏,派人去取了他常用的虎頭槍。
身為秦大將軍的長子,秦紀的虎頭槍當然也錯不了,秦大將軍不好金銀珠寶,尤愛神兵利器,哪裡又舍得虧待自己的兒子。
兩人並肩去了演武場。
他們還在路上,便有人匆匆跑去稟報元祐帝:“皇上,駙馬與秦大公子約戰,馬上就要打起來了!”
陳廷鑒、秦元塘這會兒都陪在元祐帝身邊,聞聽此言,陳廷鑒先數落了自家兒子一通,什麼孽子、頑固、無法無天等等。
元祐帝都不愛聽了,打斷他道:“文有文鬥,武有武鬥,切磋才能互相學習所長,於自身才有進益,先生博古通今,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何清賢:“就是,年輕人以武會友,乃是一樁美談,陳閣老怎麼就扯到失禮上去了?幸好你是文人,不然誰若找你切磋,還要被你在心裡臭罵一頓。”
陳廷鑒:……
秦元塘本來也想責怪自家兒子不肯謙讓,見先開口的陳閣老都被元祐帝、何閣老數落得老臉發紅,他這個嘴拙的武官連忙臨時改口,笑著勸陳閣老不必介懷,切磋而已,這在軍中太常見了。
陳廷鑒能不知道切磋是武者風氣?
可他覺得老四是因為長公主誇了秦紀,老四心裡不痛快,才跑去找秦紀挑釁。
元祐帝也是這麼想的,他擔心事情鬨大,立即帶人前往演武場。
華陽那邊也得到了消息,等她趕到演武場時,陳敬宗與秦紀已經交手了幾十個回合。
尋常士兵槍法不精,切磋時也全靠一股蠻勁兒,無甚風采可賞。
陳敬宗、秦紀卻都是年輕武官中的翹楚,他們兩個切磋,身形如風,槍影如龍,隻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兩人就從演武場的這一頭追逐到了另一頭,時而你攻我防,時而形勢大轉。
華陽不知該看那兩杆翻飛的寶槍,還是看陳敬宗的臉。
所有人都被演武場上精彩絕倫的武鬥吸引,幾乎沒人注意到長公主暗暗攥緊了手,注意到長公主的視線始終追隨駙馬一人。
隻有戚瑾,不著痕跡地看了華陽幾次。
“錚”的一聲,一杆長./槍被挑至半空,斜飛出演武場,紮進一側無人的空地。
與此同時,陳敬宗的槍頭,堪堪停在秦紀胸前。
秦紀苦笑:“我輸了。”
陳敬宗打得儘興,便沒有介意他方才巧妙的放水。
長./槍在手中一轉,最後槍尾觸地,槍頭朝上。
陳敬宗持槍而立,目光直直落定在正笑著給駙馬捧場的秦元塘臉上:“久仰大將軍威名,不知可否賜教一二?”
突然被點名的秦元塘:……
陳廷鑒又想罵兒子了,隻是想起元祐帝才為此訓過他,陳廷鑒抿緊唇,請示地看向少年皇帝。
元祐帝武藝有限,再加上方才陳、秦二人打得酣暢淋漓,他看得心神緊繃,並沒有發覺秦紀其實故意賣了破綻給陳敬宗,所以此時姐夫挺拔偉岸的身影、睥睨天下的傲氣,深深地激起了元祐帝對姐夫的仰慕與喜愛!
元祐帝都喜愛姐夫了,又哪裡會覺得姐夫對秦元塘的挑釁是錯?
少年皇帝看熱鬨不嫌大地轉向秦元塘。
秦元塘懂了,到底是虎將,他聲音爽朗地道:“好,末將就陪駙馬練練手!”
兒子讓駙馬是應該的,他的年紀資曆擺在這裡,真輸給一個小輩,以後還如何統領三軍?
上台之前,秦元塘隱晦地遞了陳廷鑒一個眼神。
陳閣老,等會兒您可彆怪末將不給駙馬留情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