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展行淡道,“那是她裝的。”
“裝的?”隨敘驚訝了下,不過很快就回味過來,“裝的就更有意思了。阿行,你這樣的,就適合找個花招多的。”
是麼?
且不論愛情於他而言有沒有吸引力,對裴奚若,傅展行原先隻將她當合作夥伴。
他在談判時說的話並非虛假,為了展現誠意,自己會儘可能滿足她的要求——那會兒,以為她會要一些物質方麵的東西,這對他而言,完全是小事。
沒料,她戲癮很重,天天拉他演戲。倒是比物質需求更難應付。
就在這時,裴奚若發了個問號過來:「傅先生,你睡著了嗎?」
傅展行收回思緒,回答了她上一句話:「哪裡,我隻是關心。」
裴奚若嗬嗬一笑:「傅先生果然是迷上我了,要不這樣,再等兩個月,兩個月以後我就回來,保證天天在你眼前晃,晃到你眼睛疼。」她暗示她回國以後,會給他造成精神汙染。
傅展行卻不介意般:「裴小姐說話算話?」
裴奚若道:「耍賴是狗。」
這句誓言,不痛不癢,跟沒發誓毫無區彆。
傅展行掃了眼,倒也沒讓她重新發一遍。
其實,他今日找她,並沒想讓她回來——跟隨敘說的那樣,他用了太大力氣磨平了自己的暴躁,壓抑了自己的痛苦,連帶著把感情這種虛無的東西,也一起滅掉了。要再複蘇,很難。
何況,隻要跟裴家的合作還在,裴奚若回不回國,意義並不大。
他隻是難得碰到對手。
給乏善可陳的日子,加了一些鮮活生動。
---
裴奚若近來,很是低調了一陣子。
公開的社交平台沒再更新,朋友圈分組可見,連不熟的人的消息都不回了,就怕傅展行哪天又來抽風,要她回國。
至於兩個月不兩個月的事,裴奚若想得很開,大不了到時候“汪”一聲吧,不痛不癢的。反正她不打算踐行諾言。
和Alice的小聚已經結束,為著裴母那條中意的項鏈,裴奚若又在巴黎逗留了一陣子。
一月,巴黎降了場雪。也許是初雪的緣故,很柔和,靜靜從灰白色的天空中落下來,飄在哥特式建築的塔尖。許久許久,才積攢起一點。
今天,勒隆畫廊將有一批最新藏品展出。
這間畫廊向來以國際知名藝術家為特色,展出過多位雕塑家、畫家、陶藝家的作品,風格包羅萬象。
這次展品很戳她的審美,裴奚若一路沿長廊欣賞,忽然看見前方有個女人微微仰頭,望著眼前的畫。
她側顏很是柔美,大概是看得專注,鴉睫凝住了,顫也沒顫。
不像個觀賞者,倒像已經變成了畫中人。
裴奚若下意識朝畫看去,是一隻瓷白秀美的花瓶,被藤蔓緊緊纏繞,有人拿錘子想將它敲碎,藤蔓便更緊地保護它,將它勒出瀕臨崩潰的裂紋。
畫麵張力極強,看著就像要窒息了一樣。裴奚若瞥見落款,是個荷蘭畫家,這畫翻譯過來,叫作《愛意》。
比起這畫廊中的其他作品,它要表達的意思,倒是直白。
正想著,那女人回過頭來,神色微訝,似是碰到了熟人。
裴奚若想不起她是誰,沒有主動打招呼。
好在,對方有些遲疑地開口,“裴奚若?”
聲音像二三月的春風,輕輕柔柔。
裴奚若很快道:“是呀。你是?”
“沈惜。”
沈惜?
裴奚若想起來了。
申城沈家的女兒,跟沈菲兒是遠房親戚,不過,兩人關係不太好,沈惜一貫獨來獨往,也很少參加名媛聚會。
前幾個月的那場拍賣會,沈菲兒背後嚼舌根,說沈惜離了婚,境遇很慘。
裴奚若當時聽不下去,還出麵打了回沈菲兒的臉。
不過實際上,她跟沈惜先前隻見過一兩麵,並不算熟。有人給沈惜買遊艇的事,也是聽沈家一位朋友講的。
“你一個人來的嗎?”沈惜問。
裴奚若點了點頭。
“要不,一起逛逛。”沈惜輕聲征詢她的意見。
“好呀。”
說是一起逛,可沈惜的腳步,卻還是沒動。
裴奚若順著她的目光,不由問道:“你很喜歡這畫?”
沈惜似是被叫回了神,收回視線,輕輕搖了搖頭,“不喜歡。”卻沒再說其他。
她給人的感覺和董凡伊有點像,都是柔弱美人,不同的是,董凡伊是因為生病,沈惜卻是生來如此,一顰一笑,楚楚動人。
裴奚若和沈惜在申城時,隻是點頭之交,不過,對彼此的印象都還不錯,今天邊逛邊聊,發現不少愛好相同,便更投緣。
逛完展,沈惜邀她一起吃餐飯。
兩人選了市中心一家坐落於花園中的法式餐廳。夜色降臨,雪花在窗外旋轉下落,燭光頑皮跳躍,將銀質餐具映得光影爍爍。
點完餐,沈惜去了洗手間,好一會兒沒有回來。
裴奚若玩了會兒手機,忽而察覺眼前光線一暗,抬眼看去,有位西裝革履的男子在對麵落座。
他有雙很細長、陰柔的眼睛,望向她時,升起一抹笑意,“裴小姐,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