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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裴奚若的第一場個人畫展如期舉辦。
地點在平城藝術畫廊,策展人在業內頗有實力,跟眾多年輕藝術家都有合作, 辦過不少夠分量的展覽。風格偏新潮,與她很契合。
加之裴奚若的網紅標簽,也為她帶來了更高的知名度。
天時、地利、人和。這天來的遊客, 遠比想象中的要多。
圍繞這次畫展的主題,策展方將今日展出的畫作分為三個係列, 分彆印成明信片對外簽售,每係列二十七張。一共有好幾千套。
結果,不到兩小時,這些明信片已全部售完, 不少人都買了好幾套。
已是許多同層次畫家望塵莫及的程度。
主要,還是托裴奚若這個“網紅”的身份,今日來的,不少都是她的顏值粉。也有些被吸引進來的路人。
看到明信片色彩鮮明,風格時髦,充滿年輕反叛的意味,簡直是意外收獲, 買得也特彆爽快。
“我這套黑的, 好酷啊。”一個燙爆炸頭的女生湊到另一人那邊,“你呢?”
“亮色係, 超有感染力。”
“絕了, 我就隨便路過看看你知道吧, 沒想到周邊這麼好看,害我花了三百六。”
“哇,你買了六套啊?”
“是啊, 送人嘛,特彆時髦。”
“……”
也許,她們不是出自一種藝術欣賞,甚至都不認識她這個畫家,僅僅隻是覺得好看而已。
可是,裴奚若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好。於某個作品而言,愉悅了某個人的目光,已是它的價值。
而當這種認可越來越多,可不就是流行。到時候,她再名聲大噪,也不遲。
她很期待這一天。
“你的風格,很容易打進年輕人群中。”策展人微微一笑,對今日的盛況也很是滿意。
裴奚若彎了彎唇。
這場持續半日的展覽,很快就臨近尾聲。
夏季的傍晚,日光還很亮,勢頭依然強勁。
裴奚若往出口走去,一抬眼,恰跟玻璃門外的男人視線相對。
她眼眸一亮,連忙奔過去。
傅展行已推開門進來,恰好擁住她。
畫廊內冷氣開得很足,男人西裝上帶著略燙的溫度,裴奚若竟奇異地覺得有點溫暖。
她仰起頭,手指抵著他的胸膛,嬌滴滴地說,“傅總,你終於舍得來看人家啦。”
旁邊有工作人員路過,驚得差點沒拿穩手中的展架。看眼神,是正在腦補一場狐狸精與霸總的大戲。
傅展行配合地牽住她的手,“嗯。來給你捧場。”
裴奚若彎了彎眼梢,“那我無以為報,隻有親自帶你轉轉了。”
她沒有問,本該還在國外出差的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想也知道,是為她特地趕回來的。
這和尚呀,有時候用心起來,很讓人招架不住。
裴奚若的創作風格很多變,有色彩濃烈的,也有冰冷的。然而仔細去看,它們又很統一,彌漫著一股離經叛道,先鋒藝術家的味道。
沒有拘束,沒有局限,記錄的,隻是她那一時的情緒。
以前還有評論家,懷疑她有精神分裂。
其實,她隻是戲精罷了。像有些天生的演員容易入戲,她擅長的是把握一時的情緒,並將之放大。
兩人走到一副黑色背景的畫前。
天空和大地都是漆黑,仿若陷入深夜。半空裂開一道口子,像一輪月,又像一隻緩緩睜開的眼,亮銀色,不懷好意地俯視人間。
這是裴奚若某次不經意看到夜空時,所激發的靈感。
那天的月亮特彆狹長,像一隻眯縫的眼,讓人覺得,好像有人在它背後窺視人間。
至於為什麼不懷好意。
裴奚若彎唇一笑,“因為動漫裡,眯眯眼基本都不是善茬啊。”
當然,老錢代她發言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竭力把這幅畫的創作初衷,描繪成了藝術家在偶然的夜裡,感知到了月亮的冷酷與瘋狂意味,雲雲……結果采訪一發出去,就有人懷疑她精神分裂。
傅展行好笑地揉了下她的頭發。她的思維確實很奇怪,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也可以扯到一起。
有時候,還意外的很準。
比如,她見到他腕上佛珠時,腦補出了狼人變身。
聽著離譜,可事實也正是如此。
這串佛珠,意味著對他內心的克製。十四五歲,還無法將負麵性格克製得那麼好時,他看著佛珠,就會想起傅奶奶的教誨。
如今他有了她,內心越發安寧清定,佛珠存在於他腕上的意義,隻剩下方便讓她認出來。
“傅總呀。”裴奚若忽然叫他。
“嗯?”
“你怕不怕我真的精神分裂,哪天,就性情大變。”她忽然想嚇他。
他沒有被嚇到,“你現在也經常變。”比如時不時的戲癮大發。
“哼。”裴奚若扭過頭去。
“不過,”聽他有了轉折,她又轉回來,“什麼呀?”
“你有精神病,剛好適合被關起來。”他將她拉近身邊。
裴奚若抖了兩抖,“看來你也有。”
“嗯,所以是天生一對。”他吻了下她的鬢邊,把這些胡扯,收束為一句正經話。
她一笑,任他摟在懷裡,“是呀。”
是誰說過他們不配?忘記了,好多人。
他們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