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辭習慣性的護住小腹,在這冬天的夜裡額頭上竟然冒出了不少冷汗,她逼迫自己儘快鎮定下來,告訴自己越急就越容易出錯。
可是這裡實在太黑了,周圍不是樹木就是假山,遮擋住了一切可能傳過來的光線,風吹過樹枝發出的颯颯聲也讓人毛骨悚然。
容辭一邊慶幸今天為了遮住肚子穿的非常厚,就算自己找不到路,堅持到第二天早上也凍不死;一邊也在期待王氏什麼時候能發現自己的兒媳不見了,派人出來找找。
她正跌跌撞撞的摸索著向前走,越過一處假山後,卻突然發現前麵隱隱約約像是有光的樣子,不由大喜過望,連忙朝著光源的地方趕去。
她隻顧飛快的朝有光的地方走,卻沒發現此刻已經出了假山花園的範圍,等她一腳踏出,卻發現沒踩在路麵上的時候,立刻就有了警覺,但這已經太遲了,她現下活動本就不靈活,極力想要站穩身子,卻怎麼也找不到平衡,無奈之下隻能下意識護住腹部,隻希望胎兒能少受些衝擊。
出乎意料,下一刻她感受到的不是跌落在地的衝擊,而是冰涼刺骨的湖水。
她竟然失足跌進了湖裡。
容辭很快從沒有馬上摔死的慶幸中清醒過來,因為她發現現在的狀況其實更棘手。
她掙紮中發現這水雖說不上很深,但淹沒自己卻剛剛好,她的頭全沉下去腳卻並沒有踩到水底!她慌亂間用儘全力抓住岸邊的石板以此借力,把頭露出水麵想要爬上岸,但剛剛為她保暖的幾層棉衣此刻卻瞬間吸足了水,一個勁兒的把她往湖底拉,加上冬日裡寒冷刺骨的水溫,不過幾個呼吸間就讓她渾身僵硬,手也使不上力,從石板上滑脫,整個人一下子浸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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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容辭看到的光亮其實來源於一把小小的燈籠,那燈籠被放在湖邊一支小舟上,一個男子正仰麵躺在這個簡陋的船上,怔怔的看著漆黑的夜空。
謝懷章近來煩心事頗多,身邊也並沒有親近到可以訴說心事的人,偏偏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無堅不摧,又覺得他如今肯定心情飛揚,意氣風發,各個都要上前來阿諛奉承,用各種方式巧立名目往身邊湊,殊不知現在他的心情低沉到了一定地步,並不想聽這些毫不知情的人的歌功頌德。
最難的是他不僅不能表現出來,還要做出一副心情愉悅的樣子聽著,畢竟自己此時任何反常的行為都會被人仔細琢磨成各種意思,這種揣摩會附加在政令上,影響著內閣或六部的所有決策,這後果太嚴重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任性妄為。
白天無處可逃,隻能在晚上得個清淨,偏偏今晚趕上德妃生日,為她設宴的水台距離謝懷章的寢殿太近了,那邊的歡聲笑語不停地往他耳朵裡鑽,他自然明白德妃如此安排的用意,卻非但沒有如她所願生出興趣,反而恨不得堵上耳朵厲聲命令所有人閉嘴,還他個清淨——這當然也不能做。
於是隻得撇開所有下人,一個人來到這個幼年時發現的小船上,吹著冷風什麼也不做,卻多少能透透氣。
正出著神,突然被一點聲音驚動了,他皺眉往那邊看,正看到一個人影歪著身子落入水中的場景。
謝懷章對此地分外熟悉,知道那人落水的地方水其實非常淺,又靠近岸邊,除了湖水冷點之外並沒有危險,他自己也是個頗為冷清的人,於是便想移開視線,並不打算多管閒事。
不想卻看那人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在堅持,可是抓住岸邊的手卻很快就鬆了,整個人全都落入了水中,謝懷章這才恍悟落水的人怕是並不高大,在他眼中十分清淺的湖水可能就是這人的滅頂之災。
到底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拿那盞光線微弱的小燈略找準方位,便脫了外套,跳入水中救人。
他找到人之後發現人已經不省人事了,便抱住人想向上拉,才發現這人穿著幾層夾襖,外麵還係了一件帶毛的厚披風,這些衣物一進水,馬上重了幾十倍,怨不得他一個勁兒的往下沉。謝懷章好不容易將這人的頭抬出水麵,再往上托卻無處使力,隻得胡亂將這人身上的披風解了,隨它落在水中,又將厚重的外套一並扯下來,雙臂一使力便將人托上了岸。
他在岸上將人托起來,黑暗裡仔細辨彆,這才發現她竟然是個年歲不大的女子,剛剛用力托舉腰身的時候他便察覺了異常,此時貼近了果然看到她的腹部明顯隆起,一眼看去便知是有了身孕的樣子。
謝懷章微微一愣,這正正戳中了他現下最大的心事,不由慶幸自己剛才反應及時,若剛剛他以為她能自救從而袖手旁觀,豈不是一屍兩命,更讓人心下難安了。
這麼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的女子便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