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謝睦。
“二哥是大忙人,怎麼有空過來?”
謝睦今天誰也沒帶,隻身一人前來,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聞言無奈道:“這是怪我沒來看你麼?”
容辭眨了眨眼:“我可不敢。”
“這個月家裡諸事繁忙。”謝睦看了一下在一旁守著一步不離的李嬤嬤:“況且你之前還沒出月子,我來了怕也要吃閉門羹吧?”
其實上一次就是忙得昏了頭卻硬是抽出空閒過來的,本想來放鬆一下緊繃的精神,再和她說說話,誰知偏又撞上她生產,強留了三天之後隻能再馬不停蹄的趕回去。
“誰怪你了。”容辭笑道:“不過玩笑罷了,自然是正事要緊,我這裡有了孩子,也不寂寞了。”
謝睦想起上一次來見到的那個握著他手指不撒的孩子,心中一動:“那孩子呢?”
“在裡間呢。”容辭喚道:“斂青,把圓圓抱過來。”
斂青把孩子抱了出來,容辭小心的接過來,見他正皺著眉毛,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哎呀,咱們圓圓怎麼了?怎麼不開心了。”
謝睦也湊近了一點,見他比之前長大了好些,小臉蛋白白嫩嫩的,頭上生了好多胎發,瞧著健康極了。
圓圓可能感覺到自己上方的光源被遮住了,一雙黑眼珠向上轉動,像是再找人似的。
謝睦道:“可否讓我來抱抱。”
“行啊。”容辭乾脆的答應:“就是動作輕一點,這小東西挑著呢。”
謝睦從未抱過孩子,自然有些緊張,他笨拙的接過圓圓,卻不知怎麼擺弄,隻覺得懷裡的孩子軟的仿佛沒有骨頭,抱起來像是稍用力就能捏壞了似的,他急的額上出了細細的汗珠,卻仍是固執的試探著,輕易不想放手。
容辭在旁邊教他怎麼抱孩子,見他好不容易抱的有模有樣了,卻還是一副小心翼翼、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你這個年紀了,怎麼比我剛開始抱他的時候還不如?”
謝睦專心致誌的盯著孩子看,覺得既新奇又滿足,連之前心裡那不可觸碰的隱痛都不在意了:“我子女緣淺薄,這也是我第一次抱這麼小的孩子呢。”
容辭愣了愣:他現在還沒有兒女麼?怪不得隻說和妻室分開了,卻從不提孩子。
她自然知道他這個年紀的男子還沒有子嗣可繼是多大的打擊,聽了這話便訥訥的不知說什麼好了。
謝睦沒聽見容辭說話,便抬頭正看見她麵帶憂色,反而勸道:“你不需如此,這本是我沒那個緣分。”
若是穀餘聽見他此刻的的話,怕是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也不知當初為這事難過的憋出病來的是誰,明明知道沒用還偏要每半年把他從天南海北拽回來看診,這時候當著人家姑娘的麵就故作灑脫,裝什麼大尾巴狼?
不過現在的謝睦也確實看開了不少,之前總覺得沒有親生骨肉是人生一大憾事,可是此刻懷抱著小小嬰孩,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竟也開始覺得有沒有血緣相係也並不是那麼重要了。
人的緣分有時也古怪,像是他和這孩子,本沒有交集卻一見之下便覺親近;而他和自己的父親,明明是至親父子卻也可以兩看相厭,可見這世上的緣法也並不全然是以骨血維係的。
謝睦從小就聰慧絕倫,學什麼都快,抱孩子的手法自然也不例外,很快就十分熟練了,他試探的微微搖晃手臂,果然見圓圓咧開嘴很是受用的樣子。
“他是叫‘圓圓’麼?”謝睦問道:“是哪個字?”
“是方圓的圓,隻是當小名兒叫著。”容辭提起這事兒就頭疼:“大名我擬了不下百十個字,但又覺得哪個都不相稱,現在還沒定下來呢……”
說著她便見謝睦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不由笑著打趣:“怎麼,二哥也想一展才學麼?先說好,若是起的不合心意,我可不會答應的。”
謝睦思索了一會兒:“既然小名兒是方圓的圓,大名不若也延了這個音,豈不方便?”
“你是說哪個字?”
“元亨利貞的‘元”字如何?”謝睦沉吟道:“大哉乾元,萬物資始。有起始的意思,他生在昭文元年春天,萬物複蘇的季節,再合適不過了。”
容辭略有意動:“字是好字,可是也未免太大了,我怕他人小運勢不足,擔不起這個字啊。”
“無妨。”謝睦脫口而出:“我問過了,他生在今年三月初三午正,是再健旺不過的命格,自是壓得住……”
還沒說完便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不由羞赧的住了口。
容辭已經聽清了,驚訝道:“你怎麼比我還清楚?我都沒想起來找人算一算呢。”
謝睦儘量輕描淡寫道:“不過碰巧遇上懂這些的人,隨口一問罷了。”
“哦~”容辭拖長了調子:“多謝你‘碰巧’費心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止了笑意,容辭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讓你白白費心了,就用這個‘元’字罷。”
謝睦如願以償,麵上不露聲色,心裡卻非常高興:“我特地找人打造了一塊赤金嵌八寶的長命鎖,不巧臨出門卻忘了捎上,下回過來必定帶來,他現在帶不了,你先給他收著。”
“何必如此破費。”容辭知道他眼中送得出手的物件必定不凡,推卻道:“他還這麼小,再好的東西也用不上,不如你留下,若碰上哪位親戚家年紀大一些的孩子,拿去做個人情,豈不比給他這還分不清好壞的嬰兒好些?你的好意我替他心領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