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福安長公主。
完全不需要她自我介紹, 謝璿就是那種隻要見過一麵就絕不會被忘記的那種人,她一進屋,那種與年齡無關的活力,豔光四射, 真的能使蓬蓽生輝。
不論容辭現在與謝懷章的關係怎樣僵持,她對這位保護過謝懷章的公主殿下始終抱有濃濃的感激與敬畏之心,便當即抱著圓圓向她屈膝行禮。
謝璿察覺到容辭那恭敬不帶一點勉強的態度, 又見她雖強撐著精神, 但形容消瘦也不下於自己的侄子,心下就是一定。她將她虛扶起來時,眼睛還不由自主的往圓圓身上瞟,但又在容辭站直身子看過來時飛快的移開了視線。
容辭請她上座, 自己坐在下手邊的椅子上, 又吩咐舉荷上茶來。
她其實已經察覺到了謝璿那戀戀不舍的目光, 便不動聲色的把孩子抱的緊了一些。
“殿下光臨寒舍, 請恕招待不周之罪。”
謝璿溫和一笑:“你這裡不錯,雖不豪奢,但也另有一種使人流連忘返的好處。”
容辭聽了這一語雙關的話, 反而拿捏不準她是什麼態度,不知道她究竟是因為因為之前她與謝懷章的感情來問罪的, 還是因為圓圓來勸和的, 就隻能保持沉默。
謝璿其實不是那種愛繞圈子的人,她耐著性子寒暄了幾句,便問道:
“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嗎?”
容辭道:“全憑您的心意。”
謝璿斟酌了一下, 沒有隨著謝懷章叫,而是喊了她的大名:“容辭,我……是知道你和陛下的事的。”
容辭顫了一下,手下用的力道過大了,捏痛了圓圓,惹得他疑惑的喊了一聲:“娘親?”
她慌忙鬆手,然後抬頭時便看見謝璿那一臉比她這個當娘的還要心痛的表情,看到容辭的目光又飛快的掩飾。
容辭這下相信這位長公主至少是知道圓圓的事了,說不定其他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謝璿咳了一聲,拉住容辭的手,儘量用她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說:“你彆怨陛下,不是他說的,是我見他現在這個情況實在不像個事兒,逼著趙繼達說的實話。”
當然趙繼達敢說也是有謝懷章的默許,這個謝璿就省略過去了。
她是最開始就篤定圓圓是皇室血脈的,但謝懷章說是會查卻一直沒個下文,謝璿在京城都等的發了毛,又從他現在的的狀態中敏銳的察覺出這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這才忍不住去問的。
謝懷章雖沒明說,但是趙繼達也能明白他現在無計可施,若是告訴長公主,興許她就能幫上什麼忙呢,於是就旁敲側擊的請示了一下,謝懷章沒說同意,但也沒拒絕,這個精明的太監總管就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便在謝璿追問的時候和盤托出了。
謝璿當時大吃一驚,沒想到本以為隻是金屋藏嬌,生了皇子不知該如何處置,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這樣離奇曲折,比自己一開始想的複雜得多,同時也麻煩得多。
她也是個女人,當然知道這事對女人來說有多麼難以接受。同時,她還是個脾氣暴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女人,要是這事發生在她身上,也就不會有後續的這些事了,因為她八成趁那人昏迷,當場就要了他的命,所不定還要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而容辭沒這樣做,不光是因為性格原因,還是因為她當時年幼無知又慌亂了手腳,結束之後隻想著逃,全然沒想到還能報複。
雖然事實如此,謝懷章到底是謝璿從小看到大的親侄子,圓圓又是他唯一的子嗣,現在朝野內外對皇位無人可繼的事已經開始有頗多非議了,謝璿沒法隻站在一個普通女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她還是當今天子的姑姑,一國的長公主,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理。
“我知道你現在不好受——換了誰都不可能好受……也不想為陛下說什麼好話,咱們女人的苦楚自家知道,若我說什麼那不是他的錯,讓你站在他的角度上看問題,那未免也太殘忍,也太強人所難了。”
容辭眼底有些發酸,但不敢在謝璿麵前把這種軟弱表現出來,隻能把淚意強往下咽。
謝璿細細的觀察著她的表情,見她沒表現出反感,就知道剛才那話她是可以接受的,就進一步試探道:“這孩子是叫圓圓麼?我能抱抱他嗎?”
容辭抽了抽鼻子,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圓圓交到了謝璿懷裡。
謝璿忍下欣喜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把侄孫抱在自己懷裡,圓圓在母親身邊的時候相當乖巧,一雙眼睛望著容辭,也不哭鬨。
謝璿頗為稀罕的看的看著他,越看越喜歡,她有意避開雷區,不提謝懷章:“這孩子的額頭眉眼長得真像表姐。”
“您說的……是孝成娘娘?”
“是啊。”謝璿提到孝成皇後時眼神都變得溫柔起來:“表姐是這世上最善良溫婉也最通情達理的女子,她若是還在,一定也會喜歡這孩子的。”
孝成皇後的事容辭聽謝懷章提起過,令人唏噓不已,當時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就是她的親孫子。
謝璿逗圓圓說話:“圓圓會不會說話?我是姑祖母啊,叫姑祖母……”
圓圓盯著她看了幾眼,又轉過頭去看容辭。
雖然在趙繼達麵前毫不猶豫的否定了圓圓身上的另一半血統,死咬著不肯承認他是皇室之子,但在謝璿這個長輩麵前,容辭卻實在沒辦法說什麼,隻能默認。
可圓圓是第一次見謝璿,並不買她的帳,緊閉著小嘴不肯叫人,沒辦法,謝璿隻得也看向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