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半支笛子 遲羨真是個怪人。(1 / 2)

隻有春知處 風歌且行 8641 字 7個月前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 發出細碎的聲響,不吵但存在感極強。

裴紹生在睡醒之後就沒了困意,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入睡, 於是就這麼尷尬地睜著眼睛。

鬼知道他一醒來看見遲羨坐在房中時被嚇得多慘,差點扯裂了傷口!紀雲蘅與許君赫等人都去參與皇帝親審,隻有他還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也不知是看守太鬆懈,還是遲羨被故意放了進來, 總之他在這坐了不知多久。

紀雲蘅已經將遲羨所做之事告訴了裴紹生, 誰也沒想到最後將計劃推了一把的人會是他。上回與他見麵時, 裴紹生還一口一個走狗地恨不得指著鼻子罵他, 如今這突然的轉變,讓裴紹生很是尷尬, 於是漫無目的地盯著床幔, 心中祈禱紀雲蘅快點回來。

房中有些悶熱,裴紹生很快就出了汗,費力地抬手擦了一把。

遲羨便在這時候站起身,走到窗邊一把將窗子推開了一半, 雨聲更加清晰,清涼的風吹進來, 消散了夏日的暑氣。

遲羨真是個怪人。

裴紹生在心裡第一百遍重複道。他不言不語,就這麼坐在那, 麵上沒有什麼表情,讓人完全看不透這人在想什麼, 想做什麼。莫不是趁著人都不在,伺機來報複他上回站在豆花店罵他的事?可他現在都傷成這樣,沒有必要了吧……

不管遲羨是站在什麼立場, 他最後終究是幫了裴家。裴紹生想,不論是好是壞他也於裴家有恩,是不是該道一句謝?

正當他思索的時候,外麵傳來一陣響動,其後便是許君赫的聲音隱隱傳來,似乎是堂審結束了,眾人都回來。裴紹生心中一喜,心道總算是要結束這尷尬的時刻了,遲羨坐在這裡他連呼吸都感覺不順暢。

也是在此時,遲羨突然開口,發出了他進屋之後的第一句話。

“小少爺。”他喚道。

裴紹生麵色一怔,驚愕的眼睛朝他望去。就見遲羨靠在窗邊,背後的光將他的輪廓照亮,卻照不清他的臉,看不清表情。他的語氣平靜沒有起伏,與平時說話時沒有什麼變化,但又好似夾雜著一絲什麼。

裴紹生乍然聽到這個稱呼,有種恍若隔世之感。因為已經整整有十九年沒有人這樣喊過他了。

遲羨又道:“日後保重。”

他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在裴紹生還在因震驚沒反應過來時,他便推門而出,像是一陣風般來去無痕。

遲羨出了房,就看見院中和簷下都站著不少人。許君赫與紀雲蘅並肩而立,正與薛久閒話。楚晴倚在門框處看,麵上帶著笑。毛毛細雨落在人的身上,驅散夏日的炎熱,讓人無端覺得這樣的天氣舒適。

他的出現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笑鬨的聲音略停了停,目光紛紛落在他身上。

遲羨是不屬於這裡的,不管是身份還是氣場。

楚晴見了他笑容就一下子收斂,冷漠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遲羨感受到很多敵視,卻依舊坦然自若,他也沒有與任何人搭話的打算,抬步打算離去,卻忽而聽到楚晴開口,“你要死了。”

遲羨腳步停了一停,轉頭朝楚晴看了一眼。

“你指尖烏青,眼下發黑,是中毒已深的症狀,沒有解藥你活不過今日。這種毒性強烈,毒發之後你將肝腸寸斷,生不如死。”楚晴道:“這毒對我來說不算難,但你殺了我女兒,所以我不會為你解毒。”

遲羨聽了後麵上卻沒什麼變化,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像是很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結局,一如既往地沉靜。紀雲蘅抬頭朝許君赫看,似乎有話想說,但又被許君赫捏了捏手指,似安撫,又似讓她先彆說。

院中眾人看著遲羨,這一瞬他們的眼神中除了怨憎疑惑之外,還帶了些許幸災樂禍的憐憫。

楚晴的表情說不上有多麼憎恨,她心裡自然清楚真正害死她女兒的是什麼。她抬手,扔出一個瓷瓶,遲羨下意識伸手接住。

“我可以給你另一種毒,你在吃了之後一個時辰內就能斷氣,但沒有任何痛苦。”她道。

遲羨對她道了聲謝,一個字都不多說,轉頭往外走。

行至紀雲蘅的身邊時,遲羨停了腳步,淡無波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而後說了同樣的話,“紀姑娘,日後保重。”

也就是這種話才讓遲羨此刻顯得有了人情味兒,有了感情一樣,鮮活了一瞬。

其後他抬步離開,不再有任何停頓,就這麼走出了院子,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紀雲蘅看著他沉默的背影,許久之後才道:“良學,你說遲羨若是早些與我們站在一處,告訴我們他與孫齊錚並非一心,也沒有殺了今言,今日會不會還有生路?”

許君赫聽聞輕笑了一聲,“他與我們可不是站在一處的。”

紀雲蘅疑惑地看他,眸光帶著詢問,想要答案。

“我們站的是天下民生,他則是隻為裴氏複仇。”許君赫伸手捏著她的後脖頸,緩聲道:“你沒發現嗎?這個人根本不會在乎彆人的生死,他在乎的隻有能不能為裴氏複仇,還有你與裴紹生的性命。”

紀雲蘅沉默不語,像是思考。

“有些人,你認為他是好人,不過是因為你們的目的恰好相同罷了。”許君赫道:“這是遲羨自己選的路,必然比我們更早知道自己的結局。”

紀雲蘅沒說話,心中是讚同的,目光落在遲羨消失的院門處,想著他究竟是什麼人,有著什麼過往,又會在死前去往何地。

或許都得不到答案了。

但孫齊錚認罪,皇帝當眾宣判裴氏蒙冤,十九年前的舊案重翻,真相大白天下,紀雲蘅因此極為滿足,不論如何心情都是極好的。她去沐浴淨身,換了身衣裳,在出來時發現天空竟然已經放晴。

這場突如其來的小雨,走得也悄無聲息。原本盤旋在天幕的烏雲已經散去,隱隱露出了金色的陽光。

紀雲蘅站在院中曬了會兒太陽,便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了裴紹生的房中。

裴紹生尚在發愣,不知在想什麼。聽到門口傳來動靜後,他轉頭見是紀雲蘅,唇角輕彎露出一個笑,“回來了?”

紀雲蘅點頭,喚道:“哥。”

裴紹生聽著這一聲就倍感舒坦,趕忙招呼她在邊上坐下,迫不及待地詢問今日的堂審如何。紀雲蘅將當時的情形一一說給裴紹生聽,說及孫齊錚認罪,台下百姓高聲為裴氏哭喊的時候,裴紹生也紅了眼眶,滿眼淚瑩。

隻是他似乎覺得在妹妹落淚是很沒麵子的行為,於是趕緊用袖子遮掩了一下,悄悄擦掉。

他長舒一口氣,緩緩道:“一切有了最好的結局,這些年的堅持也算沒有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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