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2)

隻有春知處 風歌且行 13505 字 9個月前

紀雲蘅剛睡醒,臉上都是惺忪的懶色,扶著門框站,驚訝地看了許君赫很久,也沒想明白他是從哪裡得出這樣無賴的結論的。

小院裡的牆已經足夠高了。

至少紀雲蘅在幼年時站在遮天蔽日的牆下時,甚至以為這就是世間最高的牆,還以為自己會被困在這裡一輩子。

而如今,麵前這人輕易翻過了牆,來去自如。

“你到底是誰?”紀雲蘅呆了很久後,才問出了疑惑她昨日一整天的問題,儘管她語氣太過溫吞,聽起來半點不像質問。

許君赫終於是將小狗逗生氣了,蹦起來衝他汪了幾聲,他勾著唇輕笑一下。

他眼下並沒有暴露身份給紀雲蘅的打算,便道:“你可以叫我良學。”

紀雲蘅又問:“姓什麼?”

許君赫隨口答道:“李。”

紀雲蘅:“那你是從何而來?”

這裡許君赫倒是沒有隱瞞,坦然道:“京城啊。”

紀雲蘅一下又陷入沉思。

先前她去前院的時候,曾從紀老爺的口中聽說過,說這次皇上來泠州帶了些朝中重臣隨行,而那些朝中的大人們也帶了自己的孩子。落在紀老爺的口中滿是豔羨,似乎想破了頭地去攀交情。

紀雲蘅想,或許眼前這個,也是紀老爺口中的那些世家子之一。

但不論是誰,他擅闖自己的小院都是不對的,如若被人發現了就更是大禍事。

“你日後彆再來了。”紀雲蘅與他商量著,“被發現了的話,你我都會有危險。”

許君赫不以為意,“你不往外說,誰能知道?你這小院子還有彆人踏足嗎?”

自然是沒有的,紀雲蘅獨自在這裡生活多少年了,清楚知道隻有在月末的時候會有下人來清理茅房,其餘時間這小院都無人進來。仿佛隻要每日派人送了飯,紀雲蘅在此是死是活都與紀家無關,儼然一副放任她在此自生自滅的樣子。

也正是如此,紀家到現在都不知道紀雲蘅能夠從側門偷偷離開。

紀雲蘅小聲嘟囔著:“那你也不該闖彆人的家裡,你昨日還說我,分明你才是不知禮節的那個……”

後半句聲音越來越小,許君赫沒聽清楚,但想來也不是什麼誇讚他的好話,於是數落紀雲蘅,“你這個沒良心的,我昨日來才傳授於你妙計,讓你不再每日吃那些剩飯剩菜,你今日就忙著趕我?”

紀雲蘅害怕被斥責,語氣稍微重一點,她就縮著脖子要跑,趕忙逃往後院去打水洗漱了。

井水甘洌冰涼,她掬一捧往臉上撲了撲,洗淨了倦怠的懶意,整個人變得精神起來。

去前院時發現許君赫站在簷下,正上下打量,而後指點道:“這地方可以掛個水簾,夏日裡風一吹,屋裡就不會那麼熱了。”

紀雲蘅不知他在說什麼胡話,沒有搭理,去門外取了飯,往桌子上一擱,許君赫自己就走過來瞧。

食盒打開,裡麵是肉絲粥配煎餃,還有兩塊甜口糕點。

許君赫道:“雖然看著不怎麼樣,但比你先前吃的那些倒是好許多。”

紀雲蘅說:“這已經很好了。”

“日後還有更好的。”許君赫自顧自在她對麵坐下來,又道:“等那丫鬟把買的東西給你之後,餘下的錢就是還給你,你也彆要,隻說是給她的辛苦費,再給她些錢讓她買彆的東西。”

紀雲蘅咬了一口煎餃,“再買什麼呢?”

許君赫偏頭,目光從她的發上,耳垂和手腕掠過,道:“買什麼都行。”

泠州的人愛美,不論男女。

許君赫頭一次來的時候,往街上一看,街道來往的姑娘都有著漂亮的發髻,耳墜,那脖子上,手腕上,都要戴些東西。

甚至有些年輕的男子都簪花,敷麵,花枝招展。

紀雲蘅身上卻乾乾淨淨,長發就用一根麻布發帶束著,碎發垂下來就是一張俏生生的臉蛋,脖子手腕乾淨得很,半點不見金銀。

正是如此,所以她讓丫鬟去買什麼都能用得上。

紀雲蘅吃完了飯,將碗筷收拾進食盒裡放在門外,然後給寢房的門上鎖,說:“我要出門了,你還不走嗎?”

許君赫是特地推了早上的事來找她,見她出門,頓時不爽道:“你去哪?”

“去找蘇姨母。”紀雲蘅回道。

“漣漪酒樓平日裡生意那麼紅火,你那姨母忙得腳不沾地,你去找她做什麼。”

“有事呢。”紀雲蘅將鎖哢噠一合,將布包斜挎在身上,抬步往後院走。

“什麼重要的大事,非要今日去找她?”許君赫跟在她身邊。

“今日得閒。”

許君赫就不樂意了,伸腳絆了她一下。

紀雲蘅走得慢,也沒絆倒,隻踉蹌了一下,往他臉上覷一眼,見他臭著一張臉,於是站住腳步詢問,“做什麼?”

“你今日怎麼就得閒了?我不是在這嗎?你的院子來了客人,合該好好招待才是,往外跑什麼!”

“可你是不請自來呀。”

話是沒錯,但傲慢的許君赫聽不得,臉一黑,“我是為正事。”

“我也是正事。”紀雲蘅繼續往前走,說道:“先前我回絕了夫人為我擇親的事,得罪了夫人,我要去請教蘇姨母,問問她我該如何做。”

七月份一過,紀雲蘅就十八了。

她知道,雖然先前口頭推拒了王惠的擇親,但這是沒用的,王惠必定還會找彆的人選給她,看她這火急火燎的模樣,像是想在今年就解決她的親事。

紀雲蘅要去求助蘇漪。

他道:“你不必找她,我給你出主意。”

紀雲蘅不想回應,正往前走時,被許君赫拽住了小布袋的繩子,迫使她停下。

“你都不知是什麼事,出不了主意。”

巧了,許君赫還真知道是什麼事,他道:“我都不用細問,稍一想就知來龍去脈,你坐下,我與你細說。”

紀雲蘅看他一臉認真,不像是捉弄人,於是當即就要坐下來,聽他如何說。

許君赫手疾眼快地撈了一把,結結實實地握上她的手臂,“你坐地上乾什麼?我是讓你去屋中坐。”

“門鎖了呀。”紀雲蘅說。

許君赫就是想讓她把寢房的門鎖打開,兩人回屋裡去,坐下來細說,不讓她出門,“你打開不就是了。”

但紀雲蘅的腦子雖然楞直楞直的,目的倒是很明確,一聽許君赫讓她開鎖,就把頭一搖,“那不成,我要出門了。”

許君赫看著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威嚇她一番。

其實許君赫已經發現了,紀雲蘅去漣漪樓的計劃,怕是昨日就已經想好。

她去漣漪樓時,與平日裡的著裝有些許不同。平日她都穿著單色的素衣,隻有去見她那蘇姨母時,才會換上顏色鮮亮的衣裳。

今日她就穿著鵝黃色的窄袖衫襦,淺青色的長裙外攏著一層淡黃色的紗,斜挎著一個白色的三彩繡花挎包。

雖然並不奢華,但因為這衣裳不常穿,就顯得很新,讓人眼前一亮。

許君赫知道紀雲蘅膽子小,當然可以用一些凶狠的話嚇唬她,讓她放棄今日出門。

“良學。”

紀雲蘅見他不說話,水淩淩的眼睛望著他,輕聲催促道:“你快說啊。”

這表字被她喚出來,像是一根羽毛落在許君赫的耳朵上,驀地一癢。

他眸光一落,思緒在瞬間拐了個彎。

他的確多的是欺負人的手段,但沒必要去對付紀雲蘅。

許君赫望著她道:“這紀家主母又不是你親娘,自然不會真心為你考慮,若是覺得你年歲大,早在年初就該為你擇親,怎麼會挑在這時候,便是現在成了事,操辦下來也要等年底了,這般匆忙,顯然是另有目的。”

兩人站在樹下,斑駁的樹影零碎地落在兩人身上,與一高一矮的影子融在一起。

風一吹,葉影紛揚飄動,人不動,空中儘是梔子花的味道。

“前段時間你那妹妹不是剛及笄?你是家中嫡長女,你未出閣她便無法擇親,是以紀家主母著急要你嫁出去,不過是為了她自己的女兒罷了。如此,她才不會管你嫁得好嫁不好,甚至會故意給你找一些不好相處的婆家,你過得不好,她才舒坦。”

“西城那木材家那姓趙的,前段時間死了妻,這些日子不是正張羅續娶?”

紀雲蘅的腦中浮現出那個肥胖而滿身金銀的背影,點頭道:“我知道他,夫人先前與我說的媒就是他。”

許君赫當然知道,他先前讓人調查了,故意在紀雲蘅這裡提起,“你知道他前頭那個妻子怎麼沒的嗎?是讓他打死的,你若是嫁過去,你這小胳膊小腿,夠他打幾頓?”

紀雲蘅嚇得一抖,“打死的?”

許君赫道:“活生生給頭打得裂開,漿白的腦子流了一地……”

紀雲蘅趕忙要走,“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彆再說了。”

許君赫看著她倉皇的背影,唇邊噙著一抹淡笑,隨後又跟上去,看著她從側門的縫隙中鑽出去。

身子剛鑽了一半,又退回來,瞪圓了眼睛,滿臉的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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