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有最簡單的解決辦法,戚繼光手下有五萬人的編製,但是實際編製隻有三萬人。三萬人的餉銀足額發放,剩下兩萬人的餉銀分潤掉。
當年因為餉銀的事情,自己可沒少鬨騰、沒少被收拾。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餉銀從戶部出來到出京城,直接會沒了三成,隻會有七成被劃撥下去。
足額到七成,那已經是好事了。撥付到了地方之後,巡撫、按察使、提刑使,大家都得分潤一點。
文官分完了,錢到了武將手裡,各級統兵的武將、勳貴、都指揮使、指揮使、千戶、百戶,每層都要分潤一點。
最後到了當兵的手裡麵,能有三成,已經是邀天之幸了。
底層的將官怎麼辦?
吃空餉唄!
明明隻有五百人,我要報五千人,這樣才能夠我養活手下的兄弟;
打仗的時候,實際出戰五百人,名義出戰五千人,打了一場仗,戰損三千五人。
死戰不退,太慘了,打敗也不怪我們。我們都已經這麼努力拚殺了,我還要為朝廷繼續作戰、為兄弟們報仇。
批點裝備、批點錢,撫恤金你總得給吧?
發財的機會又來了。
當年在東南的時候,俞大猷就是親眼看見他們這麼乾的。文武勾結,大家發大財,這是打仗嗎?
做生意都沒他們這麼賺。
看著朱翊鈞,俞大猷很想把這些破事都說出來,最後隻能在心裡麵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
沒有辦法。
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除了給皇帝添堵,又能做什麼呢?
陛下如此年輕,即便有雄心大誌,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強如張居正,又如何?
官場上的規矩他都要守,該給人家的錢都要給人家。
張居正敢斷了人家的財路嗎?
他不敢。他要敢斷了人家的財路,就不會有人支持他,什麼新政啊,根本不可能推行下去。
事情就是這麼可悲。
除了軍餉的錢,還有軍械,還有各地方的賑災糧款,有什麼地方是他們不敢伸手的?
邊軍為什麼不敢用火銃,明明應該很強?
還不是因為兵部那些造兵器的人偷工減料,造出來的火銃十支裡麵有五支炸膛,沒等打仗,先把自己炸死了。長久以來誰敢用?
索性你們糊弄著做,我糊弄著收,然後大家一起分錢。
這些事怎麼和皇帝說?怎麼敢說?
很多事情,天下人都明白,都在瞞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皇帝。
朱翊鈞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雲淡風輕的問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回陛下,”俞大猷小心翼翼的說道:“大明軍隊前些年的確還有一些渙散,這才讓北地夷狄猖獗萬分、東南倭寇橫行霸道。可是這些年朝廷富國強兵,已然卓有成效。”
“無論是北疆的戚繼光,還是西南的劉顯,大明的軍威已然強盛起來了。”
朱翊鈞看著俞大猷,笑著點頭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你說,朕要是像成祖皇帝一樣帶著這些精銳北征,能不能也取得當年的戰果?”
一邊說著,朱翊鈞一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轉頭看著俞大猷,滿臉的期待。
那意思仿佛再說,隻要你覺得行,那咱們就乾,而且乾的時候指定帶上你,讓你有露臉的機會。
俞大猷直接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這事真要是傳出一些消息去,自己就得死無葬身。大明朝的所有人都想弄死自己,無論文官還是武將。
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一家人都沒活路了。
麻了!這還真是半君如半虎!稍有不慎就容易丟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