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樹歌知道,有一個說法是,21天就能養成一個新習慣。沈眷的電話持續了一整年,一天都沒斷過。所以,顧樹歌早就養成了在晚上八點跟她通話的習慣。
她從六點就開始期待,七點就什麼時都做不下去了,坐立不安地圍著手機轉,一會兒看看它電量足不足,一會兒又點開看看朋友圈,到七點五十分,她就端端正正地坐著,把手機拿到手裡。
八點鐘,鈴聲準時響起,顧樹歌的心跳就開始變快,她在心裡默數,數到十五的時候,才深吸一口氣接起來,然後用很平靜的語氣,叫一聲姐。然後在沈眷說不到五句話的時候,就找各種借口掛斷電話。
之後的一個小時裡,她隻做一件事,就是平息因為聽到沈眷的聲音,因為她的關心而帶來的心跳加速。每天都是這樣。
有時她會想,沈眷為什麼這麼好,而她又為什麼這麼不爭氣,明明知道沈眷和哥哥兩情相悅,卻仍然放不下她,仍然因為她每天八點的一個電話而覺得安心。她什麼時候才能放下,然後跟沈眷好好地做回家人。
每次敷衍她的時候,顧樹歌的心都像被利爪撕扯,既愧疚又傷心。
那一天沈眷又打來了電話。
顧樹歌照舊是從六點就開始期待了,七點五十九分,她的眼睛就盯著手機屏幕不舍得移開,手機一響,她就開始數數。
接通的時候,她要深呼吸,這樣才能保證開口的時候聲音不顫抖。
“姐。”
沈眷的聲音響起,輕柔而平和:“小歌,你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顧樹歌簡短地回答。
“這兩天要降溫了,你衣服有沒有準備夠?”
“準備夠了。”其實沒有,她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降溫,這幾天課業又重,好幾個課題同時進行,她根本時間考慮這些事情。
電話那端,沈眷沉默了一下。顧樹歌聽不到她的聲音,有些緊張,她克製著自己不要主動開口,想如果沈眷不說話,那她就找個理由把電話掛了。
過了一會兒,在她就要掛電話時,沈眷說話了,她說:“小騙子。”
顧樹歌的眼睛一下就紅了。她小的時候愛吃糖,可是糖分攝入過多會蛀牙,尤其是換了乳牙之後,再蛀牙,就沒得換了。
沈眷就規定了她每天隻能吃三顆糖。她答應了,但有時候實在想吃糖,就會悄悄地跟傭人阿姨撒嬌,阿姨一心軟,會偷偷多給她一顆糖,不知道為什麼,沈眷每次都能發現,然後就會這麼說她,說她是個小騙子。
顧樹歌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我給你準備好了,明天就能寄到,你記得簽收一下。”
沈眷什麼都安排周到了。顧樹歌胡亂地點頭,點了半天才發現沈眷看不到,於是嗯了一下,她不敢多說,怕沈眷聽出她聲音裡的鼻音。
可是一個簡單的嗯,就顯得很冷漠了。
沈眷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她的冷漠,就頓了一下,好半天才繼續下去:“小歌,明天開始,我就不打擾你了。”
顧樹歌腦海中一片空白。
“你以後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姐姐。我們還是家人。”
“小歌,你真的是個小騙子。”
最後這句話,她好像聽見了沈眷哽咽的聲音。
哥哥好幾次打電話來詢問她和沈眷出了什麼,都被她敷衍過去了。
三個月後,她接到了沈眷和哥哥領證的消息。沈眷親口告訴她的。
“十二點十分,昨天我能感覺到你的時間是一個半小時,但今天,從你消失,我就感覺不到你的存在了。”沈眷已經結束了通話,她看了眼時間,分析起今晚的反常。
顧樹歌聽到她的聲音,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三年時間,她們聯係很少,可以說幾乎沒有。連哥哥葬禮的那段時間,她們說的話,都很少。她這回之所以想要在沈眷生日的時候回來,給她一個驚喜,是因為她聽一個國內的朋友提起,一次酒會上,那位朋友無意間看到沈眷的手機屏幕,是她小時候的照片。
她小時候的長相和現在很像,從輪廓就能認出來。
這段時間她天天都想著沈眷,在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想念就像泄閘的洪水,不能阻擋。她想沈眷也是希望她回家的吧。這念頭一起,就不能遏製了。
“是因為剛剛現形的緣故嗎?”沈眷在分析今晚變化的原因。
要知道是不是現形吞了她能被感受到的時間,隻要看明晚就知道了。
但顧樹歌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上頭,因為回憶的緣故,她的心都在沈眷身上。她發現了沈眷很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還是關心她,想保護她,方方麵麵照顧她,將她當做自己的責任,可是她的關心、保護和照顧都有了分寸,維持了一個距離,不再是以前那樣的親密無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顧樹歌是顧樹渣和顧樹慫的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