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開始,沈眷是想讓人把整個藏經閣都影印一份的,多派些人,多弄幾台機器,也就兩三天的功夫。但這個要求,白龍寺堅決拒絕了,甚至不允許拍照,理由是會損壞書籍紙質。
這理由倒是正當,也合理的,畢竟許多博物館為了保護文物,也是不允許開閃光燈的。可他們轉頭就答應了沈眷進來住五天的要求。
那麼他們之前的顧慮就很虛偽了。
分明是覺得影印陣仗太大,讓人知道了,會招來謾罵,而沈眷獨自住進來,架勢就小多了,隻要不宣揚,就沒人知道。
這一天還是沒什麼收獲,倒是知道了很多跟地獄有關的東西。地藏菩薩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因此地府也與佛門淵源極深。
也提到了陰差依靠陰煞尋找陰鬼,將它們鎖拿到地府進行審判一生功過,判定是懲是獎。
還提到陰鬼不懼陽光,也不懼月光。但月光會生陰煞,所以會招來鬼差,沒什麼法門,又比較弱小的鬼,就會晝出夜伏,避免被月光照到。但厲害的鬼,不害怕被鬼差勾走,反而會利用陰煞增強修為。
於是一整天下來,唯一的收獲就是,顧樹歌發現了自己是個沒有法門的弱鬼。
差不多到下午六點,她的存在感才消失。
現在她能被感覺到存在的時間,已經比不能被感覺到的長了。沈眷心情愉快。
顧樹歌倒是因為毫無進展而心情低落。她與沈眷嘟囔了一句:“不然,就把白龍寺買下來,那藏經閣就是我們的了,我們能找人一起翻查。”
她嘟噥完,還把這句話寫了下來。
沈眷無奈:“說什麼傻話,白龍寺是第一批入選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你要向誰買?”要不是因為這一層,白龍寺哪兒敢跟他們顧家討價還價。
顧樹歌一聽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就什麼都不說了,老老實實地繼續努力翻找。
到了晚上,沈眷去休息的時候,她很嘴硬地拒絕了沈眷,不和她一起,用的理由是,她不需要睡眠,要抓緊每分每秒去把剩下的書翻一遍。
沈眷也沒有執意,畢竟最要緊的事,還是小歌的肉身。
但她睡著後,半夢半醒間,感覺到身邊躺了個小鬼,那小鬼睡姿端正,一動也不動,繼續用波浪線淹沒她。沈眷安心地又入夢中。
她做了個夢,夢見那一年,她大學畢業,小歌端著相機,給她拍畢業照。她站在陽光下,背後是圖書館,小歌的笑容比那天的陽光還燦爛,跟她說:“姐,你笑一下。”
她依言微笑,時間就定格了。
那張照片洗出來後,就放在了小歌臥室的床頭,一放就是好幾年。
直到小歌出國,她將照片連著相框一起帶走了。她因此心存希望,算著時差,與她通了一年的電話。
沈眷的夢境裡,沒有之後的離彆和疏遠,隻有那天明媚的陽光,和小歌跟在她身後,拽她衣角的模樣。
她醒來,天才剛亮,身邊已經沒有顧樹歌了。她回味了一下夢境,心想那時候的小歌真是可愛。現在也很可愛,雖然難懂了一點,但她已經在漸漸地懂她了。
沈眷掀被坐起,走出歇室。
感覺到顧樹歌不在外麵。猜想她大概又去藏經閣裡了。
沈眷沒有在意,她洗漱了出來。顧樹歌突然從上麵衝下來,然後在她什麼站定,用手指戳了她一下。沈眷猜她大概是有什麼收獲,於是朝她伸出手心,讓她寫字。
“我在三樓發現了一個暗格。”顧樹歌寫道。
暗格?沈眷定了定心神,說:“你領我去。”
顧樹歌點了下頭,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住,她還不知道她現在能被感覺到的時間,延得非常長了,以為沈眷不知道她在往哪兒走,無法帶路。
沈眷也發現她的顧慮,說:“我能感覺到你的存在。”
顧樹歌這才繼續前行。
她是無意間發現那暗格的。藏經閣年代久遠,內裡有些地方已經有失修的痕跡了,她在中間走來走去,突然發現地上有個地方不對勁,地板上木頭的紋路和邊上似乎有些不重合,好像不是同一塊木料。
她小時候就喜歡看偵探類的,對暗格這種東西並不陌生,甚至自己還做過暗格。她仗著自己是鬼,往來無忌,直接把手伸進地板裡,然後用指腹探了探,摸到了盒子一般的東西。
到了樓上,顧樹歌在暗格邊上站好,她突然想起來了,現在都快七點了,沈眷還能感覺到她的存在。以往每天隻要記錄了她存在的時長,沈眷都會告訴她的,但昨天她沒說,她們也沒討論過這個。
於是她停住了,在沈眷手心寫了一句:“我昨天能被感覺到的時間是多長?”
沈眷正在想暗格裡會有什麼,見她停下,問了這麼一句,頓時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告訴了她實話:“到下午六點為止。”
好長啊,顧樹歌一喜,覺得很有希望,但昨天早上的事很快就浮現上來,那麼她捂臉之類的動作,她豈不是都感覺到了。
可她卻不告訴她。
她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震驚地望向沈眷,仿佛在說,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沈眷淡定地火上澆油:“還有昨晚,你偷偷躺我身邊,我也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