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咽了口飯,狀似隨意道:“我記得肖敏也是明年畢業,工作有什麼打算?”
肖鬱敏銳地抓住了“也”這個字眼,他知道最近周興瑞和祝瑞中都有心思把孩子塞進顧氏。不過他的影響力比不上那兩個人。所以行事也就更慎重一些,有什麼機會也喜歡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於是他稍一思索,就笑著說:“小敏很有主見,她有自己的打算,我做爸爸的尊重她的意見。”意思是,不會讓肖敏到集團來工作。
一般父母都喜愛把孩子護在自己的羽翼下,肖鬱對顧氏熟悉,又有一定的權力,女兒到他的庇護下工作,一定會比在彆的地方更加舒服自在。但他沒有這麼做。
沈眷主動提是有行方便的意思在的,肖鬱這麼回答,相當於他拒絕了。
顧樹歌立刻就想到,他還有一個私生子,那天她跟著肖敏回家,聽了她和她母親的對話,從對話裡判斷,私生子比肖敏的年紀小不了多少。
他是打算把這個機會讓給小兒子。
顧樹歌更加疑惑,這樣一個喜歡在人前表現慈父心腸,但事實卻偏心到沒邊的男人,真的會因為一則遙遠到近乎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新聞,就三令五申地把女兒叫回家嗎?
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顧樹歌蹙眉,等著沈眷開口。
沈眷沒有立刻往留學生失蹤的案子上發問,而是隨意地談了幾個高管的事情,基本都是些無關痛癢的私事,然後話題又轉到了祝羽身上。
“祝羽我是見過了,挺有膽魄的。”沈眷隨口道。
聽她用到了膽魄這個詞,肖鬱不免多留意了一下,口上附和著:“年輕人還是膽子大一點的好。”
“上次說到留學生失蹤那起案子,我看小敏就挺害怕的,但祝羽就沒有放在心上。”這兩個人在同一座高校求學,要說危險,應該是同等的,一個怕,一個不怕,區彆就出來了。
顧樹歌明顯地看到肖鬱神色間有一股茫然,過了那麼一兩秒鐘,他眼中劃過一抹恍然:“那起留學生失蹤的案子啊,真的挺嚇人的。”
他剛剛根本沒反應過來沈眷口中“留學生失蹤”是指什麼,過了片刻,才從記憶中找出來的。顧樹歌看出來了,沈眷當然也看出來了,隻是沈眷沒露分毫聲色,略微顯出關心,問:“怎麼說?跟一般失蹤案有什麼不同?”
“一般失蹤案,孩子沒了,多半是被殺藏屍,所以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午餐的外送裡,包括了一瓶那家酒店酒窖裡珍藏的葡萄酒。肖鬱喝了一杯,大概是些微酒意湧上來了,他話也多了不少。
“死其實也就是一瞬間的事,人死了就乾乾淨淨的,一了百了。”肖鬱笑著說道。
顧樹歌連忙擔憂地望向沈眷。
她離世後,沈眷雖然不至於敏感到連“死”這個字都聽不得,但她顯然比以前要忌諱得多,可肖鬱卻忘了這一茬,大喇喇、輕飄飄地說“死了就乾乾淨淨,一了百了”。好似死亡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果然沈眷的臉色沒掩飾住,眼中十分冰冷。
顧樹歌蹲下來,仰頭望著沈眷,抓住她的食指,眼中滿是安慰:“我在的。”
沈眷低頭,對上她的目光,勉強地彎了唇,抬手想輕撫她的發絲,隻是自然是沒有碰上的。沈眷抬起頭,重新顯出又多了幾分興趣的模樣,問:“那這起案子難道不是?”
“不是。”肖鬱搖了搖頭,有些神秘地說道:“這起案子,失蹤的留學生,是被拐賣了。”
女留學生,被拐賣,回落的什麼下場,誰都知道。
“賣給一些富豪,或者販送到彆國,這種富豪的癖好,嗬嗬,到了他們手裡,剝皮拆骨的,基本就沒機會重見天日了。”肖鬱說著,像是突然意識到麵前是位女士,他說得太露骨了,忙補救掩飾,“您看,這讓我怎麼放心讓小敏待在外麵呢,當然是趕緊把她叫回來,寧可小心一點,也要防著那萬一,您說是不是?”
沈眷點頭:“是啊,可這案子新聞上不是說還在查嗎?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一個朋友說的,說得我心慌,具體真假,我也不知道,畢竟英國警方都沒頭緒呢。”他說著,笑了一下。
“英國警方都沒頭緒”,“一個朋友說的”,再一聯係他之前提的富豪癖好,不難推測,這朋友恐怕是對那個圈子有什麼了解,才會有這種說辭。
如果沈眷是男的,這時候會更好套話,說一句“哪位朋友有這渠道”之類的,都行,肖鬱肯定會全部說出來。
但沈眷是位女士,她得換種方式,於是她蹙眉道:“這種影響女孩子聲譽的話也敢亂說?萬一女孩子被找回來了,她們的名譽損失,誰來賠?”
顧樹歌低頭笑了一下,沈眷演得可像了。沈眷聽到小檸檬短促的笑聲,沒有看她,而是伸手碰了一下桌上的杯子,是小助理給她泡的那杯茶。
她的指尖在瓷白的杯身上輕撫,顧樹歌大驚失色,馬上捂嘴不笑了,悄悄地扯沈眷的衣角,可憐巴巴地表示她錯了,不笑了,不要喝那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