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不覺得她錯了,本來就是和尚無禮在前,對小歌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小歌隻是說兩句實話,有什麼關係。可是顧樹歌還是不安:“萬一他記恨我,到徑雲大師那裡說我不好,徑雲大師要捉我怎麼辦?”
小鬼這麼一說,自己把自己嚇得邊緣模糊,魂體隱隱約約地出現了虛影。沈眷怕她把自己嚇沒了,連忙安慰她:“不會的,有我在,他不敢。”
一句“有我在”,小鬼的魂體肉眼可見地穩定了些,她皺了皺眉,道:“可是他們是高人。”
“他們是高人,我們也不會隨便他們擺布。而且徑雲開明得多,他對人和鬼一視同仁。”沈眷有意把話語說得輕鬆,讓小鬼更放鬆一些。
顧樹歌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你和徑雲大師是怎麼認識的?”她印象裡,她們家的人好像沒有接觸過這些隱士高人。
沈眷就帶著她,舒舒服服地坐下來,像是講故事一樣,把他們相識的過程說了出來:“我認識他,是有一次出差。那座城市發生了一起凶殺案,警察抓住了凶手,凶手自己都認罪了,但沒兩天徑雲突然跑到警察局說他們抓錯了人,凶手另有其人。”
“為什麼?”顧樹歌驚訝地問,“凶手自己都承認了,他比凶手知道得還多嗎?”
“是啊,他看得見鬼,他見過受害者的亡魂。”沈眷說。
顧樹歌頓時忘了自己也是個鬼,聽到有亡魂,她打了個寒顫,沈眷也不覺得小歌害怕彆的鬼有什麼不對,對她道:“亡魂很弱,傷不到人,而且大部分,在離體的瞬間就會被指引下黃泉,沒法逗留人間。執念最深的,也待不過七天。”
顧樹歌點點頭。
“徑雲就是見了亡魂,聽了亡魂跟他說的凶手,發現和被警察捉住的不一樣。他自己查了兩天,查出監獄裡關的那個確實是假的,隻是真凶用了點手段,讓他以為自己是凶手。”
“真可怕。”顧樹歌皺眉道。
“徑雲要超度亡魂,就要替他完成心願,何況他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的人上法庭被定罪,但是真凶很狡猾,他一個人找不到證據,而案子馬上就要移交檢察院了,到時候眾多手續辦起來可就麻煩了。我剛好遇上這件事,順手幫了他。”用的當然是紅塵俗世中的規則。
“他為了感謝我,就把符袋送給了我,說符袋能擋一次死劫。”當時,沈眷就想,小歌離家萬裡,如果身邊有這樣的東西保佑,她也能放心得多。
原來是這樣子。
顧樹歌放心下來,難怪沈眷肯把希望寄托在徑雲身上,一點也不擔心他會因為她是個鬼,就有偏見。
“所以不要擔心。”沈眷笑著說。
顧樹歌的魂體又結實了,她點點頭:“希望大師趕緊回來。”
沈眷其實也沒把握徑雲有辦法讓小歌有身體,可是除他以外,也找不到更厲害的人了,她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想著哪怕他做不到,至少也能給出一個辦法,讓她們有努力的方向。
有時候最可怕的不是沒結果,而是連路在哪裡,都不知道。
顧樹歌不知道她的擔憂,她從老和尚來訪的陰影裡走了出來,重新開朗活潑起來。沈眷忽然想起她剛剛說的,惡念也害怕她不喜歡她。
她隻知道小歌腦海中還存在著這樣一個類似第二人格的東西,但具體是什麼樣的,卻沒了解過。
於是,她就問了一句:“惡念害怕我不喜歡她?”
顧樹歌本來已經高高興興的了,突然間聽沈眷提起了惡念,瞬間警鈴大作,慎重地點了下頭,簡短地說:“嗯。”生怕多說一個字,就會引起沈眷對惡念的興趣。
沈眷知道惡念害怕她,所以她在,她不敢出來,卻不知她還有這樣的想法,她想了一下,又問:“那她喜歡我嗎?”
她隻是想要弄清惡念的性格,沒什麼旖旎的心思,語氣也很平淡。但是顧樹歌不這樣以為,她有些委屈地說:“你為什麼要關心她,我不好嗎?”
對於顧樹歌來說,惡念和她是競爭關係,她們要競爭這具魂體的使用權,現在她贏了,壓製著惡念。而且惡念還和她一樣,也喜歡沈眷。她不喜歡沈眷被覬覦,哪怕是她的一部分也不行。
“你不要關心她。”顧樹歌嘟囔道。
沈眷隻是隨口問的,沒想到問出了一隻小檸檬,她既好笑,又心疼,答應她:“好,不關心她。”
小檸檬這才高興,望了眼窗外,見還是黃昏,就說:“等春天到,我們就可以去外邊散散步。”現在太冷了,不適合散步。
沈眷聽出她刻意轉移話題的用意了,順著說:“花房裡的花也可以添一些新品種。”
顧樹歌點點頭,花房裡的花是家裡的園丁在打理,最早是她媽媽種的,沈眷送給她的白日菊,就是從花房中剪的。顧樹歌想到那束白日菊,不免又想到凶手。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望向沈眷,說:“會不會祝羽能看到我?”
她能看到她,所以那天在電影院,才會頻頻朝著她的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