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還有人進出,有白人,也有黃色皮膚的亞洲人,看起來全部精神飽滿,目光有神。
顧樹歌感覺到自己格格不入,有一種很深刻的隔膜感。她跟緊了沈眷,不敢離開她半步。
有一個微胖的中年人,拿著一疊紙攔在她們麵前。顧樹歌跟在沈眷身後,緊張地看著這個中年人,但中年人像是沒看到她,徑直和沈眷說話。
“最近五年,全英國失蹤的中國留學生,從小學至博士,總共十七人。其餘工作或是旅遊的社會人士,共三十六人。這是根據媒體報道統計的數據,其餘像莫盈那樣沒有引起社會關注的,還不知有多少。”
沈眷道:“這麼多?沒有人起疑?”
“家人朋友全都儘力尋找過,隻是結果都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了了之。都是普通人,再多,他們也做不了。”
他們在說什麼?是有人失蹤嗎?顧樹歌聽得懂每個字,但是弄不明白是什麼情況。但是光看這大廳裡的架勢,也知道是在做大事。而且沈眷是領導者。
顧樹歌就忍住了發問的衝動,沒有插話。女朋友在做大事,她不能打擾的。
於是她就乖乖跟在沈眷身後聽著。
那個中年人顯出難以啟齒的神色:“其中有五個失蹤者,不滿十歲。失蹤最久的那一個,是個七歲的男孩,已經消失四年了。”
隨著他這句話,整間大廳突然間靜了下來,先是周圍的幾個人停止了手中的事情,接著遠一些的人發現了,也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這邊。顧樹歌看得出來,他們都很氣憤,都在等沈眷表態。
“我們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能把失蹤人口和那個犯罪集團聯係起來的鐵證。”沈眷說道。
她沒有說什麼振奮人心的話語,而是有條不紊地把工作安排下去,用行動表明她會追查到底的決心。
於是大廳裡,也沒有人應話,所有人都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靜默地投入工作。在許多人一起,整齊劃一地做一個動作時,視覺是驚人的。
顧樹歌站在沈眷身後,看著她的背影,心頭竟有一些發燙。
劉國華說:“再接下去困難會更多,昨天我們去調查的時候,警方就把嘴巴閉緊了,他們肯定不會再給任何有用的信息。”
沈眷淡淡道:“本來就不能依靠他們。”
劉國華點頭:“也是,畢竟是名聲不錯經常做慈善的本國富豪。國內有回應嗎?”
“事關重大,國內的意思是,找到他們的犯罪證據,才好發難,在此之前,大使館會給予我們暗中幫助。”
“那就好,至少我們有了後盾。”劉國華說道,“留學生失蹤案的一名記者失蹤了,其他報道過的媒體也全部封口。他們的動作比我們快。”
他接著說:“讓警方閉嘴,把這麼多家媒體封口。背後的利益團體,很龐大。”
沈眷想了一會兒,說:“官方不能明麵上施壓,但可以從民間造勢。”英國媒體不肯發聲,警方不肯配合,沒有人知道,他們會逐漸變成一座孤島,查不到任何線索。那麼,得從國內造勢才行。很多留學生和國內是保持聯係的。
她要出個門。
劉國華送她到了門外,突然問了一句:“如果這個案子和顧小姐無關,您會管嗎?”
顧樹歌聽到顧小姐,開始還沒什麼反應,直到過了幾秒鐘,才想起來自己姓顧。這個案子跟她有關嗎,沈眷是在為她出頭嗎?她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她望向沈眷,沈眷停下了步子。
劉國華驚覺自己的失言,他補救一般,說道:“這幾天調查到的東西都太陰暗,太觸目驚心了,我在想,這些事真的沒有人知道嗎?可是為什麼沒有人管呢?”
沈眷沒有回答他,舉步離去。
外邊已經停了一輛車。見她出來,有人替她打開車門。沈眷停下腳步,回頭,顧樹歌就在她身後,見她回頭,想到剛剛那個胖子說的話,忙安慰地對她笑了一下。沈眷沉重的麵色舒展了一些,也對她笑了一笑。
她們上了車。
到了車上,顧樹歌
“他們是不是看不到我?”顧樹歌問道。
沈眷落下前後座的隔層。隔層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擔心前座的人聽到後座的動靜。
“嗯,隻有我看得到你,聽得到你說話。”沈眷回答她。她想,要怎麼跟小歌解釋呢,這解釋起來就有點長了,恐怕得說上好久。她本來是打算晚一點的時候,專門騰出一塊時間來,給小歌說一說情況的。
但是顧樹歌卻沒有一點疑惑,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件事。
沈眷笑著道:“你怎麼不問為什麼。”
顧樹歌不解:“為什麼要問為什麼?”
“隻有我看得到你啊。”
“那很正常啊。我也隻記得你。你是我女朋友,總該有一些和其他人不一樣的‘特權’的吧。”顧樹歌說道。至於為什麼她不能被看到,被聽到,這件事姐姐早就說過了,因為她狀態不好啊。顧樹歌失憶了,但是對於新的知識點她記得很牢的。
她理直氣壯地說著“特權”,沈眷既好笑,又覺得溫暖,小檸檬沒有記憶,也還是那個會讓她高興的小檸檬。
然而顧樹歌卻很低落,也很迷茫,因為雖然她知道沈眷是她的女朋友,她們間也有很多的“特權”,可是她把對她的愛意也忘記了,她對沈眷沒有那種女朋友該有的喜歡的情緒。
“你寫了很多日記,等回去就給你看。”沈眷說道,看日記,是了解過去最好的辦法,也許裡麵的一些事件刺激到大腦,小歌就會想起來了。
顧樹歌看得出來,沈眷希望她能想起來。她頓時湧起一陣愧疚,不敢看沈眷的眼睛了。
沈眷思索著,不知道鬼的失憶和人的失憶有沒有共同處,她是不是應該谘詢心理醫生。
沈眷想著,事情一下子就亂了起來,顯得千頭萬緒,亂糟糟的。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煩,反而語氣平緩地寬解道:“隻是看一看,了解一下過去,想不起來也沒關係的,不要緊,你能回來我就很滿足了。”
顧樹歌抬了下頭,觸上她溫柔的眼眸,她頓時像觸了電一般,立刻轉開目光,不敢看了,愧疚在她心底蔓延,像是爬滿了螞蟻,讓她的心亂糟糟的。
她對她沒有愛意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沈眷了。她知道的話一定會很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