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陪護回來了,對話就此中止。
但對話中止了,二人心中所起的激蕩沒有就此平息。沈眷摸索到了希望,她相信顧樹歌總有一天會恢複記憶。
顧樹歌則更加好奇起她以前和沈眷是怎麼相處的,她們的羈絆有多深。
哪怕是沒有了記憶。她對沈眷也有一種像是與生俱來的依賴,她還是喜歡看沈眷,喜歡每隔一會兒,就和她說一兩句話,哪怕房裡有外人,沈眷並不方便與她搭話。
她還經常偷看沈眷臉上的傷口,悄悄地,總是看著看著就想起她親過這裡,然後偷偷地臉紅。
來探病的人很多,沈眷隻見了其中重要的幾位。
顧樹歌每次看到沈眷和彆人說話,和彆人談笑的時候,總會產生焦慮,總會覺得很不安。因為她的世界小小的,裡麵隻有沈眷一個。可是沈眷認識好多人。
但這些焦慮,她又會很努力地藏起來。因為她知道,她不能要求沈眷不和其他人往來,這種要求太不講理了。
但她也不是默默地忍受焦灼和不安的。
每當外人來訪後,她會問一些她們過去的事。
“我們認識很久了嗎?”
“二十三年,從你出生,我們就認識了。”
這麼久了,原來沈眷的存在涵蓋了她的整個生命。顧樹歌就會安心了。這種安心延續到下一個訪客的到來。
“我以前對你好不好?”
“好。你出去旅遊的時候,會給我買禮物,會在電話裡對我說很想我,會買最近的一班飛機趕回我身邊。你喜歡給我拍照,你給我寫了七本日記,你會因為害怕變成一個不好的人被我討厭,而忍耐想念,遠遠走開。你對我的好,多到說不完。”
顧樹歌於是又安心了,安心不是因為她以前對沈眷很好,而是沈眷把她們之間的事,記得牢牢的。
七本日記本最終還是被沈眷拜托季管家帶來了。
幸好,雖然沒了記憶,但顧樹歌並沒有連文字都忘了。她看著日記本裡記敘的內容,總覺得像是在看彆人的生活,彆人的內心。她沒有代入感。她覺得日記本裡的那個她很優秀,樂觀,開朗,專注,真誠還很善良。
於是顧樹歌又有些擔心,如果她永遠都記不起來怎麼辦,她沒有記憶,還能像以前那麼好嗎?沈眷會不會把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她進行對比,從而失望呢。
看到第三本日記的時候,顧樹歌就排斥往下看了,她想要沈眷摸摸她,想要她抱抱她,想要看到她對她的在乎。
於是她湊到沈眷身邊,儘可能地同她靠近,每當她這樣,沈眷就會很寵溺地喚一聲:“小檸檬。”
顧樹歌很喜歡沈眷叫她小檸檬,小檸檬很親近。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沈眷叫她小檸檬的時候,她就會產生一種酸酸的小情緒,那種小情緒讓她想要更加靠近沈眷。
又過了五天,沈眷才出院。
這是一家私人診所,由於沈眷住在這裡,裡裡外外都被保護起來。照顧她的那名護士是華人。
沈眷出院的那天,她特意過來,跟她道彆。
“英國的媒體全部把爆炸定性為恐怖襲擊,我也一直這麼認為的,直到前兩天,跟我國內的家人通過電話,我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遇襲。謝謝你做的一切,那些遇害的女孩和兒童太可憐了。他們需要一個公道,一個交代。也謝謝你做了這麼多,讓像我這樣身在異國他鄉的普通人,今後走在街上,能夠多一分安全感。”
護士的眼睛裡有眼淚,她還送了沈眷一束花,白色的百合,花瓣上還有露珠,開得很漂亮。
沈眷被誇獎了,顧樹歌特彆驕傲,她伸手去碰花瓣,手指從潔白的花瓣上穿了過去。沈眷笑著看了她一眼,把花拿在了手裡。
沈眷自己組織起來的團隊已經被借走了,劉國華還是不時向沈眷報告進展。
他們之前做的努力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案子裡所有的碎片都被挖了出來,缺的隻是一根串起來的繩子。爆炸發生後,政府有了理由迅速介入,這根繩子已經浮上了水麵。
之後的事情牽涉兩國外交,沈眷沒有插手。
她帶著顧樹歌去了她的小公寓,把剩下的東西整理好,寄回了家。她打算回國了。
這裡畢竟是異鄉。要找回記憶的話,還是熟悉的環境更加有益。
離開的時候,冰雪還沒有消融,料峭春寒,朔風呼嘯。待歸來,院子裡的花開了,嫩綠的草蔥蘢生長,園丁儘責地修剪了草坪,春意盎然,生機在和暖的春風中遍布大地。
她們到家的時候,一則消息恰好傳來。
徑雲大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