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讓她還陽。”徑雲直接道。
顧樹歌心一緊,沈眷沉著些,問:“一點辦法也沒有?”
“一點辦法也沒有。”徑雲斷然道,“魂魄離身而還陽的,隻有兩個辦法,一是生魂,離體不久,做個法也就回去了。”他說著,看了顧樹歌一眼,顯然她不屬於這種情況。
“而是借彆人的身體,附身到彆人身上,以此還陽。但這種辦法,很難。第一,必須要找一具完全契合的身體作為容器。完全契合的身體,很難找到。”
沈眷問:“怎麼樣算是完全契合?”
她這麼問,當然是決定去找一找。徑雲想到顧氏的勢力,恍然,真的要找,費上數年數十年也未必找不到,看這位沈施主的心性,也知道她是願意等,也等得起的。
但他沒有回答,而是說出了另一個條件:“最要緊的是,附身的時候,必須是活體,逐出身體原有的魂魄,把這小鬼安放進去,才能還陽。”
逐出原有的魂體,也就是說是搶占另一個人的身體,斷了另一個人的生路。
顧樹歌立刻道:“不行!”
沈眷沒有說話。
春天裡,生機勃勃,顧家的花園,種滿了各色繁花與綠樹,色彩豔麗。清風徐來,杯裡的茶白煙嫋嫋升起。很悠緩的風景,卻沒有人去欣賞。
顧樹歌說完不行,失落就爬滿了她的心,以至於沉重到跌至穀底。
沈眷退了一步:“不還陽,讓她能觸碰,能被觸碰,能讓人看到,過普通人的日子,行嗎?”
能被人看到,能碰到東西,能被碰到,過普通人的日子,這個要求一點也不簡單,近乎還陽。
徑雲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詳了小鬼好一會兒。他這時依舊慈眉善目,可容色已經嚴肅起來,目光探尋而幽沉,在顧樹歌的身上打量。
顧樹歌有點害怕,徑雲身上的檀香味也讓她覺得不舒服,很惶惑。
徑雲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緊鎖眉心,問:“小鬼受過重創?”
他不知是怎麼看出來的,得到了肯定回答後,又看了顧樹歌好一會兒,連連搖頭,歎氣道:“這小鬼身上全是謎團。一時半會兒,我也瞧不出原因來。”
顧樹歌聽他說她身上都是謎團,很是不安地朝沈眷身邊靠了靠。她雖然沒有記憶,但是許多東西還是知道的,譬如謎團代表了危險和古怪。
她擔心沈眷會對她生出警惕。
沈眷看了她一眼,然後對著徑雲,很淡定,且理所應當地說:“有什麼謎團,我沒看出來,隻是覺得她一天比一天可愛。我一天比一天喜歡她。”
顧樹歌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樣,渾身僵直,血液都在往臉上湧。
老和尚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顧樹歌覺得好難為情,她這時才發現,她和沈眷靠得好近了,幾乎貼到沈眷身上去了。沈眷坐姿優雅,從容自若。
顧樹歌也想端莊一點,於是學著沈眷的樣子,坐得端正了些,臉上的溫度也降下來了。不想,老和尚卻說:“一隻小鬼,臉能紅成這樣,也是謎團之一。”
顧樹歌剛恢複了一點的鎮定瞬間又沒了,她求救一般地望向沈眷。
沈眷眼中滿是笑意,說了一句:“彆逗她。”
老和尚就笑著不說話了。
氣氛總算緩解下來。杯中恰好散了熱意,可入口了。二人各自飲茶,小鬼喝不到,隻好在邊上看著。
“謎團主要有這幾點。”和尚擱下杯子,言歸正傳,“其一,她是怎麼留在陽間的。我贈你的符袋中有一枚養魂佛,養魂佛有滋養魂體的效果,卻沒有留住魂魄的功能。其二,她怎麼沒變壞呢,留在陽間的鬼全都橫生惡念,哪有不變壞的。其三,她受過重創,一般魂魄早該灰飛煙滅了,她除了魂識有損,卻還是好端端的。”
他一口氣提出了三點疑問。
第一條還不知道,第二條,沈眷可以解答,她對和尚說了惡念的情況。顧樹歌這時才知道,原來惡念還出來過。她還跟沈眷待了兩天。
沈眷當然沒有細說是怎麼相處的,可是顧樹歌還是覺得很酸,那個惡念這麼狡猾,肯定很會騙人,沈眷開始的時候沒有識破她,有沒有叫過她小檸檬,是不是也對她很好。
顧樹歌快把自己的牙都酸倒了,但徑雲大師在,她也不想顯得很小氣的樣子,於是她竭力表現得淡然,仿佛很有氣度。
然而沈眷和徑雲正說著,卻突然感覺到小歌頭上冒出了好大一隻檸檬,這隻檸檬,前所未有的大,有一種要擠開一切無關人員,獨自霸占沈眷的氣勢。
沈眷轉頭去看顧樹歌,隻看到她很沉穩地聽著他們交談,見她看她,還乖巧地對她笑了一下。沈眷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她的頭頂,空的,什麼都沒有。
她幾乎以為自己感覺錯了,又凝神感受,那隻檸檬卻還在,堅決固執地在顧樹歌的上方。
沈眷沉默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