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一直在趕路, 也沒有安安穩穩睡過一覺, 柳吟本想這下終於可以睡到自然醒, 可最終她卻是被劉嬤嬤給叫醒了,再看外麵才隻有一點晨光,不過是上早朝的時辰而已。
可當聽到皇帝快不行的消息時, 她才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片刻愰神後,跟著趕緊下床穿衣服, 她怕的不是皇帝死, 而是擔心事情會敗露, 這樣不僅皇後會遭殃,就連柳家還有她爹娘也會被殃及,哪怕秦硯肯定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弑君之罪, 這可是要誅九族的。
這些日子皇上身子不適, 早朝也許久未上, 官員們都是在議政殿向太子稟報一些要事, 反正朝中要事早已是殿下處理,他們也早就習以為常, 隻是直到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說起了皇上病危的消息時,猶如一顆驚雷一般, 嚇的眾人都是心頭一跳。
各親王也趕緊往乾清宮走去, 後頭的官員自然也是趕緊跟上, 皇上這時傳見各親王和太子, 毋庸置疑定是宣布傳位一事。
天邊的一抹霞光並不明亮,冷風習習,乾清宮外站著一眾後妃,殿內也是陸陸續續進出著太醫,壓抑的氛圍籠罩眾人心頭。
待看到太子殿下時,眾人又趕緊行禮,幾個親王也連忙看著那群太醫追問道:“皇上到底如何了?”
幾乎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到了這,可此時一個個都是滿頭大汗低著頭支支吾吾說不出話,見此,眾人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思頓時各異起來。
“皇上傳太子殿下一人進去。”這時王海突然從內殿裡走了出來。
聞言,其他人又是麵麵相覷,這不是要傳位嗎?怎麼隻讓太子一人進去?
秦硯沒有說話,麵上沒有任何情緒,就這麼一步一步邁進了內殿,其他幾個皇子倒是一副哀傷的模樣,隻有大皇子目光陰沉的看著那道進去的背影。
內殿中彌漫著一抹濃重的藥味,以往還有不斷的咳嗽聲,可此時隻剩死寂一片,男人一步一步便床榻那邊走去,麵上並無任何悲傷,甚至帶著抹冷漠。
聽到腳步聲,床上的人也不睜眼,就這麼喘著氣費力的出聲道:“朕知道……就算…就算不用遺旨……你你也能順利繼位,可為了讓你那個大哥死心,如此也好。”
秦硯依舊沒有說話,就這麼目光晦澀不明的看著榻上這個病危的父親,背後的五指漸漸一緊。
“朕當初為了這個位置,分散了不少兵權,才讓如今朝中兵權如此不集中,你心裡怕也是覺得朕是錯的,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眼下就差鎮南王那十萬收不回來,朕也未曾想過會養虎為患,不過朕相信你一定會拿回那十萬兵權。”
咳嗽幾聲,床上的人才幽幽睜開眼,瞳孔中毫無神采,“舟國兵力弱,東國最近又經曆了政變,不曾想竟是那個小小質子撿了個便宜,此人善於蟄伏,不可不防,舟國與東國早就水火不容,其中必有一戰,你要把握好時機,趁機吞並舟國,絕不可讓東國壯大……”
又喘了幾口氣,皇帝氣息也逐漸虛弱了起來,“突厥人狼子野心,邊關一定要派強將守衛,如今……你五妹怕是恨死了朕,朕未曾想到她會主動自請去和親,此事……朕也知道怕是你從中做了手腳。”
說到這,他忽然轉過視線,目光複雜的看著床邊的人,“這也是朕為何要除去柳家那丫頭的原因,你為了她做了多少事,這些朕都看在眼裡,可作為一國之君,為了這江山社稷,必須要有所取舍,不止是你,就連朕亦是如此,隻要是威脅朝政平衡的東西,都得舍棄,哪怕是枕邊人亦是如此。”
說的喘了,他似乎一口氣有些提不上來,一直在那捂著心口,連眼簾也睜不太開。
秦硯就猶如一個旁觀者,定定的凝視著他,薄唇微啟,“包括母後?”
呼吸一頓,床上的人突然扭過頭,不敢置信的望著他,“你……你……你說什麼……”
四目相對,男人聲音微冷,“父皇以為兒臣在說什麼?”
看著他麵上的冷漠,皇帝突然眼睛一瞪,瞳孔驟然放大,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誰……誰告訴你的……”
寂靜的內殿帶著讓人窒息的氛圍,皇帝撐著床榻似想要坐起來,可胳膊幾次都使不上力,最終又狠狠跌落下去,此時此刻他隻是一個病危的老人。
“朕……朕說過要保大,是她非要保小,朕也沒有辦法……”他緩緩閉上眼,聲音帶著抹顫抖。
年少發妻,如何能沒有感情。
秦硯眉間一皺,連著身後的五指也逐漸收緊,“那是因為父皇知道母後會保小。”
冰冷的聲音讓皇帝的呼吸顫抖的更厲害,那張布滿細紋的老臉上也全是震驚,就這麼不敢置信的看著床邊的人。
“為了平衡朝政,父皇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兒臣父皇應該會習慣才對。”秦硯忽然笑了一聲,隻是眼中全是冷意。
縱然他的父皇做過許多他不認同的事,可他一直都是敬重對方的,因為身為一個帝王總有太多身不由己,可此刻,他似乎明白了皇爺爺的做法,一個隻會利用女人達到目的的人,如何撐得起這個天下。
“你……你……”
床上的人突然劇烈喘息起來。一邊費力的抬起手,“是……是誰告訴你的……”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人,艱難的欲翻身,驟然眼神一變,“皇後……是皇後對不對……”
喃喃念叨著,他瞪著眼麵上全是怒意,“是她……是他給朕下的毒……一定是她……”
他這一生算計了那麼多人,沒想到最終卻是被枕邊人給算計了!
“廢……廢後…朕……朕要廢後!”他一把抓住男人衣袍,劇烈的喘息著,“來……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