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 柳吟突然想起一開始這個表妹總是一口一個不嫁給野蠻人, 那時候多堅決,再看看如今, 她還是忍著沒有笑出聲。
“張大人是個武將,難不成你讓他一輩子都留在京城做你的駙馬不成?”柳吟深深的看了她眼,認真道:“在其位謀其政,這本就是他的職責, 再說他如今正是需要有所建樹的時期,你這樣做不是在幫他, 而是在阻礙他的大好前程。”
聞言,六公主頓了下, 漸漸鬆開了她胳膊, 神色也逐漸複雜了起來。
抬手摸摸她腦袋, 柳吟語重心長的道:“你若真想他好, 就應該支持他所有決定,而不是一味著拘著他在你身邊,想必這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太後沒有說話, 就這麼眼神複雜的看著這個侄女,她突然想起一開始這丫頭魯莽跳脫的模樣, 也不知從何時起, 這個侄女已經變得比她想像中更要懂事。
“而且你皇兄能派他去邊關, 說明也是想重用他的, 這可是彆人求也求不來的事情, 你應該高興才對, 想必張大人也有自己的一腔抱負,男兒誌在四方,他也想做出一番建樹再來風風光光娶你過去,而不是隻做一個你一人的駙馬,你可明白?”
柳吟第一次這麼和這個表妹說這種嚴肅的話題,可是每個人都需要長大,她自己亦是如此。
六公主低著頭,聽了她的話後,過了好半響,才抬起頭認真的點點頭,“表姐說得對,這是他的大好機會,我應該支持才對,怎麼能耽誤他的錦繡前程呢!”
說著,她心中有些愧疚,差一點自己就要犯下大錯,皇兄若是不信任他,也不會將兵權交給他,這可是所有武將夢寐以求的機會,自己居然還在這裡兒女情長。
見她麵上有些懊惱,柳吟也是輕笑一聲,“你能這樣想最好,隻是半年而已,等時間一到,我一定會讓你皇兄叫他回來與你成親。”
說到這,六公主頓時紅了臉,一邊扭扭捏捏的道:“我……我才沒有想那麼快成親,他愛去多久就去多久。”
說著,人又轉身不好意思的跑走了,後麵的柳吟都沒叫住,這有些人總是喜歡口是心非,和她那個皇兄一模一樣,嘴裡嫌棄著她手藝不好,一邊又讓她繡荷包,從來就不會說一句好話。
也沒有在長春宮待多久柳吟就回去了,畢竟還得把平安脈,不過這次她決定要好好和劉嬤嬤學女紅,然後再給孩子繡個虎頭帽。
初冬的天寒風凜冽,陰晴不定,又連著下了幾日下雨,京城的街頭更是冷風蕭瑟,百姓們都紛紛穿起了冬襖,無論多大風雨,街道兩旁的小販們依舊日複一日守在自己攤位前,隻為年前多掙幾個錢。
許是到了預備年貨的時候,縱然寒冷無比,可街上依舊充斥著不少行人,繁華熱鬨的場景似驅散了不少寒意,望著那一座座高朋滿座的酒樓,男人眼神逐漸有些幽深,半響,嘴角竟是帶著抹淡淡的弧度。
他曾經最厭惡的,如今卻成了最留戀的地方。
看著前頭的青衣男子,後頭的高大男子不由上前一步,壓低聲音悄聲道:“恕微臣直言,雖說與晉國聯盟極其重要,但皇上完全可以派其他人前來,想必咱們開出的條件對方一定能感受到誠意,可是您如今孤身冒險,著實沒有必要。”
今日有些絲絲暖陽,若隱若現需要人們去追逐,青衣男子目光悠遠的望向那抹天際,聲音呢喃,“她說得對,黑暗的地方不代表沒有陽光,可光明的地方不一定是溫暖的。”
後頭的人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曾日日期盼回到東國,可如今想來,原來每個人都會有一段愚昧的想法。”他輕笑一聲,褐色眼眸中不帶絲毫溫度。
聞言,後頭的人卻是聽懂一些,自然也知道他們皇上在晉國做質子時必定是受了不少苦,可至少性命是無憂的,不像回到東國,幾次險象環生,他看的都心驚,有時候所厭惡的往往是最好的。
“那您可是要找個客棧先住下?咱們來晉國一事舟國那邊還不知道,不如就讓微臣先進宮與晉國的人商談,您就不必如此冒險了。”
說著,他還看了眼跟在後頭的便衣侍衛,此次帶來的都是高手,城外也有人接應,定不能讓皇上在這出事。
聞言,青衣男子隻是眸光一動,忽然淡淡道:“不用,我自己進宮。”
說話間,他腳下步伐也加快不少,後頭的人也是無可奈何的跟上。
——
屋外寒風刺骨,內殿中卻被炭火燒的溫暖如春,寂靜的氛圍下隻剩下棋子落盤的清脆聲,身上蓋著薄毯的女子就這麼撐著下頜,目光如炬盯著局勢一邊倒的棋盤,可盯了半天也沒找出一個出奇製勝的方法。
都說讓她的,結果就是一直吊著她不讓她輸而已。
一想到這,她頓時一臉幽怨的去看對麵的人,男人身著一襲暗金色長袍氣質清冷,此時正坐在那看著書,棱角分明的輪廓顯得格外漫不經心。
“下棋的時候還這麼不專心,這可是一種極其不尊重對手的行為,皇上難道不知道嗎?”
忍了許久,柳吟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就算自己棋藝差,那也不用這樣藐視她吧。
聞言,男人餘光一掃,忽然眉梢一動,“你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