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良和鳳如青幾乎是同時,如同被抽了一鞭子一樣,從這親密過頭的姿勢彈開。
穆良立刻轉身,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一些緊繃道,“見過掌門師尊。”
鳳如青卻在彈開之後,下意識朝著穆良的身後去躲藏,因為來人周身的氣息,他的雪色長袍、他隻是聽著就冷到骨子裡的聲音,全都讓鳳如青渾身僵硬,如同墜入深淵,重臨噩夢。
這是她的師尊,是她敬重仰慕了十幾年的仙君,卻也是她悲劇的根源,是她噩夢的起始,鳳如青甚至都不敢朝著施子真的方向看,隻是挪動腳步,不著痕跡藏到了穆良的身後,聲如蚊蠅地在穆良的身後嘟噥了一句,“見,見過,掌門師尊……”
每一個字都艱澀無比,風一吹就能散再夜色之中,鳳如青現在還不能麵對施子真,她也不敢麵對他。
知道了那樣的結局,現在連看他一眼,都覺得是罪孽。
施子真如一根翩然的仙羽,無聲落在穆良和鳳如青的身前,威壓斂起,他的雙眸垂落在穆良身上片刻,如有千斤般將穆良的脊背壓的更彎一些,而後又越過穆良,落在了鳳如青的身上。
鳳如青肉眼可見的顫動了一下,施子真眼睫微微一抬,接著開口道,“為何在此處。”
他視線越過一前一後的兩人,看向虛空之處,話卻是對著穆良說的,穆良後背冷汗津津,他確實不該在此處,這時候正是冰真殿授課之時,他身為掌門大師兄,應當同師弟師妹們一起聽課,為師弟師妹們解惑。
穆良向來負責,今日卻是特殊,他是來找小師妹談那日夢魘時她說的話,這話涉及的人……穆良心虛的都有些顫栗,若是被師尊知道小師妹膽敢對師尊生了傾慕之心,小師妹怕是即刻便會被趕下山去!
穆良生怕回答不當,施子真便要動手抽取他或者小師妹的神識查看,噗通跪在地上,攥緊了袍袖,儘量穩住氣息,說道,“是弟子掛心小師妹傷勢,這才中途離開了冰真殿,前來查看,小師妹被石妖所傷,深入肺腑,弟子剛剛查探完畢,正要去請百草仙君再來為小師妹診治。”
穆良儘可能說的滴水不漏,把剛才兩人過於親密的舉止,解釋為探查傷勢。
施子真果然聽信了穆良的話,畢竟穆良是他最好的徒弟。雖然天資不高,卻修為勤勉,心思縝密,行事讓人放心,唯獨一點缺失,便是過於在意門中弟子。對於修道之人來說,這並不是優點,懸雲山以無情道立足於修真界,他這弟子哪裡都好,唯獨太過多情,以至於已是二境上品巔峰的修為,卻始終無法修成固心印。
施子真看了穆良片刻,伸手在他身前輕撫而過,便有無形清風將穆良雙膝托起,他被托起站直,飛速看了一眼施子真,躬身恭謹道,“謝師尊。”
“去吧,”施子真說道。
穆良知道他必須走了,可他忍不住遲疑片刻,他幾乎已經斷定小師妹對師尊有妄念,且這妄念絕非一朝一夕,據他方才探查內息所知,怕是已成有形成心魔之勢。否則平日那般活潑,甚至是這師門上下唯一不怕師尊,對著師尊冷臉也笑嘻嘻的人,緣何要在師尊來了之後,驚懼的朝著他的身後躲。
穆良心中擔憂至極,卻不敢過多停留,很快躬身離去,在長春院的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小師妹已然要站著縮成一團了。
穆良滿心憂慮地走出長春院,隻期盼小師妹能夠激靈一些,彆被師尊查探了神識才好。
穆良走後,鳳如青不得不直麵施子真,她的脊背不自覺的佝僂,雙手藏到身後,太疼了,太絕望了,而那一切,都是麵前這無情無欲的仙長即將賜予她的。
施子真毫無表情的向前一步,鳳如青便不自覺的向後一步,背到身後的雙手劇烈的顫抖著,她無法忘記雙手被斬下的痛苦,可她身後已經抵著門,退無可退了。
“你怕什麼?”施子真冰冷無起伏的音調,在這寒涼的夜色中無孔不入的朝著鳳如青的骨縫裡麵鑽。
鳳如青整個人已經抖的像是風中落葉,躬身貼在門上,深深垂頭,長發落下肩頭,遮蓋住她蒼白的麵唇,還有驚懼無比的神色。